时至深秋,天气渐冷,几片枯叶挂在枝头,清风一吹,徐徐落下,如秋日黄蝶,飘舞几息,便落于金毯覆盖的地面,归于无声,隐没不见。
半圆状的寒月高悬空中,银辉落在清莹秀澈的小石溪上,波光粼粼,可见溪底卵石,安详不动,任潺潺溪流柔柔淌过。
清溪东逝,可会归源?
“嘭”
一块石子被江天扔到溪中,泛起一阵漪澜后,一如同类,安静的躺在溪底。
“猜猜我是谁。”江天的双眼被一只小手轻轻挡住,背后传来一句低沉的话语,但一听便知声音是装出来的。
“玉儿姐姐!”江天微微一笑,道。
“不好玩,每次皆会被你猜到。”玉儿哼了一声,撅起嘴道:“喏,给你。”说着,将一件长袍递了过去。
江天接过,将其披在身上,向玉儿笑道:“谢谢玉儿姐姐。”
玉儿并未作声,坐到江天旁边,仰望夜空皓月,轻言:“这里有什么好的,你每晚都来?”
见江天不语,玉儿又哼了一声:“早知道便不告诉你有这处地方了。”
江天初来时,每晚均会坐在小院中看夜空。玉儿见了,对他说:“在这里看多没意思啊,走,我带你到更好的地方。”于是便带江天来到了沈德家东南方的一处五丈高,但极为平缓的小山丘前,其上有几块大石头,较为平整,可供坐卧。自此之后,江天每晚均会到至此仰望夜空。
见江天仍不言语,玉儿登时气急,抓狂地道:“怎么你一到晚上,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呃?”江天微微一怔,旋即轻笑道:“是么?”
“你”玉儿瞋视江天,重哼一声道:“不理你了!”说罢,大步流星地离去。
“玉儿姐姐!”江天连忙向玉儿喊道,但玉儿头亦不回。江天无奈,低头轻叹一声。
这时,后方传来玉儿的声音:“早些睡罢,你已经答应我明天要帮我读古诗呢,莫让我还需叫你起床!”
江天一笑,挥手道:“知道啦!”
直至现在,江天亦仅有玉儿一个同龄玩伴。虽然沈德曾带他到村内其他人家结识朋友,奈何江天极为内向,到别人家中几乎始终沉默不语,而乡亲们又知江天是修真仙人之子,故而对他尤为尊敬,并言:“不愧是仙人的孩子啊,跟俺家的娃就是不一样”孩子们听到这些话,便从中得知了江天的身份,于是对其产生了一种较为尊敬的情绪,不太敢跟他玩了。
沈德十分无奈,惟有让玉儿陪江天玩。这令玉儿很是开心:村中孩子因为没钱,故而不必到学堂念书,但她仍需帮母亲做些家务。而今后每天皆是玩,岂不快哉?
江天亦因年龄太小,帮不上忙,加之沈德一家不让他干活,故而仅能在屋内读书写字,倒也悠闲。
玉儿第一次来找江天玩时,见他正在写字,大吃一惊,并在其旁问东问西。江天见玉儿对书籍作诗极感兴趣,且自己每日读书思学,也算是“饱学之士”,便开始教玉儿读书写字。玉儿亦十分努力,加之她极为不错的天赋,学起来也倒也容易。
沈德一家知道后,亦甚感欢喜附近村庄,将来定无女子会像玉儿一般有文采,如此,今后玉儿找个好点的男人亦会容易很多
送走玉儿,江天又坐了下来,眼露黯然至今,江寒仅来看过其两次,且时间皆是不长,每次仅有不到五个时辰。
“爹爹许是被何事缠身罢。”江天忖道。
低叹一声,仰望银月,沉默少许,从身旁拿起一块石子,向溪中投去。
“嘭”
声音打破夜色的静谧,水花四溅,在月下显得晶莹剔透。
江天起身,正欲离开,身前却突然出现一名黑衣人,由于背对月光,容貌看不真切,在这幽暗夜色中,显得异常格森。
“你,你是谁?”江天吓了一跳,不禁后退了一步,怯生生地问道。
“你可是江寒之子江天?”黑衣人语气平淡,不带半点儿感情。
“你到底是谁?”江天心中先是一松:还好是个人。但又立时一紧:村中知道江寒名字的应该仅有沈德一家人,此人来路不明,想必不是善类。一念及此,江天便开始琢磨逃跑方法。
“江寒已被我们所擒。”黑衣人继续道。
江天心中一惊,脱口而出:“爹爹”言至此处,江天猛然缄口,想也不想便向后飞奔。
黑衣人冷笑一声,瞬间出现在江天身前,江天只觉眼前一黑,收力不及下撞到一物,当即摔倒,龇牙咧嘴地刚要起身,却感到眉心被人一点,旋即两眼一黑,向后倒去。
黑衣人瞬时便至江天身后,将其接住扛起,随后化作一道暗影向东飞去
※※※
深夜,青轩中部,连阳山谷。
两万多名修真者均聚集在此处,故而即便谷地宽阔无比,却也略显拥挤。
多数修真者无需睡眠,但仍有许多宗派弟子在外部巡逻。谷地内部,灯火零星,巡逻弟子较少,毕竟谷内有许多灵魂感知力极强的修真前辈。
冰沄宗所处的谷地南部,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避开巡逻的弟子,来到了江寒所处的小院之中,手掌一挥,一道带着纸条的袖箭向江寒窗内射去,而后黑影立时隐藏气息,极速遁去。
“谁!?”江寒暴喝一声,魂力扫过袖箭,确认并无危险后将其抓住,藏入袖内。随后体内真气暴涌而出,冲出房屋向周围看去,同时魂力向四周狂扫而出。
“发生何事?”凌空瞬时飞来数十道人影,最前方的朔泉问道。
“方才我见一道人影从院中掠过。”江寒眉头皱起。
闻言,众人也连忙向四周查看起来。
“你没事罢?”柳芊问道。
江寒摇摇头:“那人或许还在此地,我再找找。”说罢,便向一面飞去。
院内几人看到窗上小洞,对视几眼,并未言语,四下散开,寻那可疑之人。
众人搜索数遍,仍是毫无线索,无奈下只好放弃,向江寒告别一声,尽数离去了。
屋内,江寒把藏于袖内的袖箭拿了出来,小心翼翼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道:
“江天在我们手中,若要救他,十月十三,独自到魔域王煞山,否则江天小命不保。”
短短一句话,却让江寒如承雷殛,身心剧震。但江寒岂是等闲,不消片刻便平复了心态,打开房门,确定无人发觉后,悄悄向小石村飞去。
不多时,兰妍亦从连阳山脉飞出,落到地上,隐蔽身形气息,不紧不慢地跟着江寒
江寒先用魂力在小石村中搜寻一遍,未能找到江天,心中焦急,也不管东方未晞便唤醒沈德一家询问情况,得知江天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小山丘上,便急忙赶到那里,欲要寻些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但江寒仍不甘心,将方圆千里察看了五遍,仍无一丝线索,这才失望的回到连阳山谷,对宗内弟子说要闭关几日,所有人不得打扰。
一路追踪的兰妍大致猜出事情原委,率先返回山谷后,便寻其他宗主商量去了。
※※※
两日后,十月十三,拂晓。
叠云蔽日,低沉抑空,冷风泛起,凉凉沧沧。
江寒打开房门,确认无人发觉后,隐藏气息,贴着地面向东方飞去。
在其离开山谷后不久,兰妍凭借破空期强大的魂力,包裹着北部五宗其余四位宗主及朔泉,同样贴着地面隐藏身形,紧跟江寒。
不消片刻,便至东海,江寒破空而行,兰妍六人便潜在水下隐藏身形,紧随其行。
总共约有柱香时间,江寒便至魔域,双拳紧握,向中心一座山势峥嵘,直插云霄的高山飞去。
※※※
魔域原名东域,面积约有青轩的三成,为东海最大的一座岛屿。其内地势不平,高山低谷随处可见,可谓是穷山恶水,且多毒物猛兽。居民为蛮族人,身强体壮,民风彪悍,信仰巫师神明。一些巫术较强的大巫师,甚至可以和江寒这类修真者一拼。
数千年前,一些过于追求力量而走火入魔的修真者,由于被正派修真人士追杀,无法容身,又不敢到妖兽众多且仇视人类的蛮荒,故而便去东域修炼,后与一些邪巫师交好,共创魔宗,以武力一统东域,并将其改名为魔域。
但修魔者均是些桀骜纵性之人,不愿受他人管理约束,一些实力较强之人便到岛内外其他地方独霸称王,由此导致魔宗分裂,至今未能统一。维德等人也只是承诺给给大魔王一些好处,将他们整合起来罢了。
王煞山位于魔域中心,高耸入云,极为陡峭,内部被开凿出多个洞穴,可住人修炼,如今是维德等人的总部所在。
江寒至此,大吼一声:“维德,出来!”
周围天地元气携带着声音向四周扩散,滚滚音浪,惊得林中群鸟振羽飞起。
正在密室闭目养神的维德睁开双眼,嘴角现出一丝诡谲的微笑,打开石门,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江寒面前的半空中,微笑道:“江寒宗主来得真早,不如我们先到山内”
“小天在哪儿?”江寒冷然打断。
维德面色不改,以魂力传音,几息后,一个修为达至星芒中期的壮硕汉子从山内走出,抱着似在沉睡的江天。
江寒见江天平安无事,先是松了口气,而后皱眉冷声道:“解开他的封印。”
维德向那汉子使了个眼色,汉子点头会意,手指在江天眉心轻轻一点。江天缓缓睁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被一人抱在峭壁上,登时吓了一跳,不敢乱动分毫。而后忽见空中熟悉的身影,不禁激动惊喜地叫道:
“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