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会再见面吗?”她问。我不知道未来将会如何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我们学会遗忘,直到夏海出院,我们形影不离。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告别了,我们在心中默念倒数着最后的点滴时光。
夏海带我去看藤木澈,墓园的景致很好,远眺就是碧波大海。只是不管多少次,我仍然没法习惯阴阳相隔的会面。我流泪,心里却十分宁静,就像远处波光粼粼的那片海。
我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和女儿,我对他的爱有别于普通的女儿对爸爸的爱,这份爱中有恨,有困惑,有无奈和不甘心,这份爱因为有了这些情愫而显得盘根错节,它们就像不肯按照常规生长的植物一样,恣意妄为无所顾忌地将枝条伸展到我内心的各个角落,它们塞满了我的内心,它们缠绕在一处,互相绞杀,互相吞并,它们让我的内心四分五裂,它们让我诅咒让我唾弃,它们牢牢控制了我,我曾经想将它们连根拔起,但是我失败了,我任由它们在我心中肆虐,直到夏海再次来到我的身边。
夏海来了,他给我机会审视自己的内心,审视这许多年来自己的心境。我终于肯坐下来静静思考,然后发现,那么,是因为我一直在给它提供者毒液般的养料。
我开始反省,开始放下,我不再用力挣扎,那些缠在身上的藤蔓反而松了劲。我在夏海澄澈的双眼中找到了港湾,那里无风无浪,我在那么学会了爱。
也学会了为爱放手。
一切始于藤木澈,就让一切也终于他吧!
“对不起。”我在心中对着冰冷的墓碑说,“爱上夏海像是命中注定,我无法抗拒。
我心中有个声音在问自己,为何人们害怕离别,这株植物之所以胡作非为,我们相遇、分别、再相遇、相知相爱。这是你冥冥之中牵的线,现在,请你保佑他,保佑他平安喜乐。”
最后一天如约而至。我们整晚依偎在窗前看城市阴霾天空中仅有的星光。我对这个国家好像很熟悉,踏上土地的这一刻又好像十分陌生。它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曾经是我思念和呐喊的方向,但是成年之后,我却一刻都没有想到要来到这里,寻找丢失已久的梦境。
我总是刻意地与一切保持着一段距离。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被发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在每一段爱中,我都预先为自己找好退路以期能够全身而退,我真该为自己感到羞愧。
“在想什么?”夏海问我。
“我在忏悔,希望上天能原谅我的所作所为。”我说。
“夏海,对不起。”
他偏过头看着我,眼神充满疑惑,却仍然清澈纯净。我忽然从内心深处涌出一阵暖暖的感动,夏海善良、坚韧又勇敢,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中,仍然能够保持一颗纯洁心灵已经实属难得,自闭又如何,也许那是他为了保护自己处事原则所做的最后努力也说不定吧!
茫茫人海中,今生今世永不相见仍然是痛苦的事吗?,这一刻我深深感受到自己的幸运。
我想把他的一切都深深印在脑中和心中。
他握着我的手,十指相扣,他深深地吻我,倾心一吻,即使是在分别的时刻也让人忘记忧伤,我有片刻眩晕,脸颊飞起红雾。
“江心屿,如果你不肯靠岸,你远扬的那叶扁舟上,请给我留一个位置吧!”
这是分别时,夏海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告别的那一天,我嘱咐夏海不要送我。独自在机场等待飞机起飞,然后,美知来了。
她与我隔一段距离站着,比我初次见时镇定了不少,我们都是从无知到成熟,谁也不能免俗。美知看起来瘦了一些,脸色也苍白了些。我不知如何开口,最终还是她开口问了我今后的打算。我简单地回答了她,说着说着,她的眼眶有些发红,美知赶忙笑笑掩饰了尴尬。
她是个如此美好的女孩子,我从内心发出感叹。站在她面前,我永远觉得自己是个卑鄙的闯入者,一个没有受到任何责难,相反却获得感激的闯入者。
“谢谢你。”美知说。
我抓着她的手,紧紧地握了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