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城英挺的眉头紧蹙，握电话的手紧了紧，正准备挂电话时，纪念冲出来，攥住他的衣袖往外跑，“学长，我、我们快去医院。”
车刚在手术楼门口停稳，就看到了在一楼搓手焦虑顾盼的岑天佑和颜思蕊两人，纪念疾步过去，惊慌的问：“怎么回事？我爸妈怎么会突然出车祸？”
‘你先别急。”颜思蕊握住她颤栗的肩膀，柔声道：“我本来要去机场，在郊区公路上高速的时候，前面一辆货车忽然转弯撞上了一辆小车，我无意瞧了一眼，发现是你父母，就急忙给你打电话过来了。”
“我爸是要送妈妈去疗养院。”纪念边解释，边随他们来到急救室，这时一个医生走出来，她忙迎上去，“医生，我爸妈怎么样了？”
“你父亲只是暂时昏迷，没什么大碍。倒是你母亲，被锋利的玻璃割伤了颈部大动脉，失血过多，需要急输血。但刚好我们医院血库的AB型血不多……”
“抽我的吧，我是O型。”纪念挽起衣袖。
医生点点头，让随行护士带她去验血，抽了一大半时，那个女护士看看表单又瞅瞅纪念，语调无比疑惑，“小姐，您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吗？”
针头拔出，刚抽走几百毫升血液，纪念脸色有点苍白，很理所当然回望她，“是啊。”
“可是，检验上明明看到您父亲是A型血，你母亲是AB型，你怎么会是……O型血呢？”
仿佛无形中被重重扇了一巴掌，纪念按住棉签的手一抖，血珠从青色的血管沁出来，她连清浅的呼吸都不敢吐纳，那些流失的是血液还是空气或生命？
，
昏迷了两个多小时，纪玮缓缓转醒，对上床边女儿幽深空洞的眼睛，他尽量扯出一抹笑，声音沙哑，“纪念，爸爸没事。”
纪念的瞳仁更是幽暗，深邃如漆黑的天幕。
“纪念……”
“爸，我真是你们的女儿？”她的声调波澜不惊。
“当然了。”
“那真是奇了怪？妈妈是AB型血，爸爸是A型，我是O型。到底是我是科学上的怪人，还是我所谓的父母耍弄骗术的高手？”她语气平缓毫无起伏，眼底一片淡漠，“我晚点再来，希望能得到一个最好的解释。”
“纪、纪念。”纪玮脸煞白。
“哐当”，她用力关上门，阻隔那惊恐失措的声音钻进耳里。纪念用力抵着墙壁，死死咬着唇，眼角都是血红。
“纪念，你没事吧？”
颜思蕊见她失魂落魄的往外走，跟上来，拉了拉她。
“让我静一静，我，快受不了了。”她机械的轻吐几个字，恍恍惚惚的继续朝外走。悲伤紧紧拥抱住她，深深地在痛苦的泥潭中翻滚，她无处可逃，快要窒息了。
“纪念，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就起来跟我走。”程城找到埋首蜷缩在草地上的人，拉开她毫无气力的胳膊，抬起她的脸，一字一句道。
“答案？”
她茫然低语，眸中的忧伤就像冬日山顶终日不散的缭绕云雾。“什么答案？父母不是我的，我的路钧笙也被我杀死了，我还要什么答案。我想要去找路钧笙，无论天堂还是地狱。”
她睁着无神的大眼望着上方，神色带着悠远而又恍惚的悲伤。天空中，一只名为绝望的大鸟掠过，在心中投下宽大浓厚的阴影。
“我不会让你去那些地方，纪念，我会守护你。”纪念昏昏噩噩，并没留意他在说什么，任由他拉起自己，带她走进车里。
忽然，她眼角余光瞟到一个白色身影闪进对面的一辆车里，她想都没想，拉着程城系安全带的手，嚷，“学长，帮我追那辆车。”
宽阔的车道上，两辆车急速行驶，一前一后，永远保持那么点距离。纪念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前面白色宾利，恰此时，铃声响起。
“我知道你会跟来。”听过一次，就难以忘掉的声音。
“你究竟是谁，三番五次出现在我身边，到底想做什么？”
“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什么是你的？”
“你现在所拥有的。纪念，你知不知道世上最恐怖的一个行业是什么？最可怜的又是什么人？”
“像你这样的，既恐怖又可怜。”她冷声回到。
“哼。你说如果有个人一直带着另外一个人的记忆，作为纪念品活在这个世上，那人是不是很可怜？”
通话结束，五十八秒。
太阳穴上的青筋“嘣”地轻跳了一下，尖锐的疼痛像是从头脑内部生疼起。他们一路尾随着小车前进，周围的风景越来越熟悉，熟悉到让纪念连轻轻呼吸都痛，都心凉。
白裙飘飘的身影刚下车走进路家别墅，就从门口走出来一个人，“颜颜，你又跑去哪里了？”
纪念难以置信地微眯着眼睛，猛地抬起头看向来人，那一刻，是什么东西在心头砰然猝响？这样低沉莹润的声音，她本以为这一辈子都听不到了，如今像一声惊雷响彻大地，她被闪电击中，整个人都焦化。她不知道那个所谓的颜颜说了什么，她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他。
纪念又想了很久，好像短短一个迟疑间，岁月就匆匆流尽了好几个春夏秋冬，她走到了迟暮，声音分外濒临死亡般微弱，“路钧笙……还是阿生？”
那每一个字都用尽了纪念所有的力气，用尽了她所有的爱情。最后，心，渐渐空成虚洞，像蜘蛛结了千年的网，黑暗无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