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再度醒过来时,已是深夜。
灯影摇红间,一片朦胧幻影,轻缈的绡帐犹如淡雾袅袅,有一人影走过来,近至床边时,她的视线才清晰起来,原来是宫女小蝉。
“娘娘,您醒了。”
小蝉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不用吩咐便随即走到屏风外派人去备吃食,转身再回来时,方才动作轻缓地扶明珠从床上坐起来。
“其他人呢?”
明珠随口问道,虽然神思还有些混沌,但是她记得昏迷前,某个讨厌的人还在这里的,她知道她绝对不是惦记,会有一点点好奇也是人之常情吧?
小蝉看着她,迟愣了一下,不由醒悟过来,缓缓道:“哦,皇上听御医说娘娘已经没事,他今晚就上坤宁宫去了。”
见明珠顿时冷下脸来,小蝉怕她火气上来又犯病,连忙改口补充说道,
“娘娘病的这几日,皇上晚上都呆在咱们永寿宫里,如今娘娘也无大碍了,皇上再不去坤宁宫,想必坤宁宫里那一位就该闹脾气了?”
“她要闹就闹好了,那副病恹恹的样子,闹到最后不把她自己气死就差不多了!”
明珠嘴上不饶人,脸色虽然装作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心里却忍不住一丝窃喜,她没想到朱胤居然会在永寿宫守了她几日,原来他还会关心她的安危!
可是,那些刻薄的话,她也忘不了。
朱胤那个软巴巴的死柿子,脑袋果然是木头,她这么一个才貌双绝的独世佳人,到底哪一点比不上那个李清阑呢!
明珠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纠结了好半晌才听到小蝉的轻唤,也不知道她唤了几次,明珠回过神来时只发现小蝉看着自己的眼神很惴惴不安,她可不喜欢这种眼神,就好象是小白兔遇见大灰狼了,她一个如花似玉的贵妃,脸色能有那么凶神恶煞吗?
拧起眉,明珠不悦的问道:“怎么了?”
小蝉低眉顺眼,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还有一件事,奴婢也想告诉娘娘……”
明珠偏着头打量着她,好整以暇地静待下文,不料小蝉埋着头,却沉默着迟迟不开口,明珠不由轻轻一哼,冷觑道:
“怎么,难不成让本宫先赏你一块银子,然后你再说?”
小蝉抬起头,一对上她眼里犀利的锋芒,随即跪在床边,缓言道:
“娘娘误会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想到娘娘身体才刚有点起色,若是知道了叶侍卫的事,怕您又会生气……”
小蝉刚说完,这时有两个宫女从屏风外绕出,端着盘鱼贯而入,前一个盘内放置松仁炒鸽肉,蟹连鱼肚,和一碗米饭,后一个盘内放着甜汤,两个宫女一走到床边,明珠立马皱起眉,摆手让她们撤走。
“娘娘,这个冰糖银耳汤有滋阴止咳,润肺化痰,润肠开胃的功效,您几日斗米未进,还是吃一点吧,不然身子会撑不住的。”
端着甜汤的宫女却不肯走,反而绕过第一个宫女上前来,继续劝说她,明珠瞟了她一眼,便记起是那日跪在腿边和她抢床单的那个宫女,又见这个宫女满脸认真,语气诚恳,明珠向来都乐意接受别人的关心,这会儿便佯作勉为其难的接过碗来。
“你叫什么名字?”明珠漫不经心的问道。
“奴婢叫银红。”
明珠点点头,示意她们退出去后,目光才扫了小蝉一下,然后面若无绪的盯着汤碗,一边搅着甜汤,一边淡淡道:
“你先站起来吧。”
小蝉刚站起来,便听见明珠又开口道:“本宫最讨厌磨磨蹭蹭,现在把你要说的事一五一十的给本宫说清楚,说清楚了就有赏,说不清楚就掌嘴。”
“是,娘娘。”
小蝉唯唯诺诺地点头,“白天的时候,安亲王来了,奴婢进殿内来通报,正好看见皇上动手打了叶侍卫,后来又看见几个士兵把叶侍卫押出去,听说是关进了大理寺。”
“那又如何呢?”
明珠用汤羹喝着甜汤,心里烦不胜烦,宫里就是喜欢一点点事都要嚼来嚼去,这种事有什么好讲的?
小蝉却对她脸上的厌烦之色不予理会,踌躇着,继续徐徐道:
“当时小五子公公急匆匆跑出殿去请御医,叶侍卫听说娘娘吐血了……才擅自闯进内殿,与皇上起了争执。”
闻言,明珠不禁诮笑,揶揄道:“原来是那个侍卫对本宫有非分之想,照这样看,皇上关押他,也无可厚非!”
“娘娘,奴婢觉得您应该先知道那个叶侍卫的名字……”小蝉支支吾吾的劝说道。
明珠瞟了一眼态度卑恭的小蝉,完全是不可理喻,不屑的哼道: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本宫干嘛要知道他的名字?难道本宫臭名在外,你就真当我是卖弄风骚的女人,这么色胆包天的人,你还想让本宫记住他不成?”
小蝉突然又跪下去了,埋着头,字字如金石,掷地有声:
“他不是色胆包天的人,他对娘娘是情深意重,一切都只是为娘娘好。就算奴婢什么都不说,娘娘这辈子应该也不会忘记他,因为他不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他还是当朝丞相叶问之的独生子——叶玄琪。”
尾音未落,床内忽然传来一阵猛咳,明珠不仅被呛红了脸,手还不慎弄翻了汤碗,洒湿了锦被,她却顾不上许多,一手不停的捶胸,一手捂住嘴咳嗽。
小蝉走过来帮她,却被她一甩手,狠狠推开了,冷冷的瞪着她道:
“你是他派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