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在廊檐外正欢,朱昀侧目瞥了一眼,心里一时的惊喜似正被这场雨浇熄殆尽,反憋了一口闷气,想起市井巷陌内那些关于她的流言蜚语,执扇的手也不由紧了一下。
门口一小厮远远窥见管家引领着王爷而来,回头瞟了眼闭目倚门坐在地上的明珠,“朱昀哥哥……”她嘴里仍不停的嗫嚅着,只是声音越来越小,那小厮眼珠子一轮,连忙吆着其他人手忙脚乱将她搀起来,
朱昀一到门口,心猛然被人重击了一拳般,一时间被眼前这景况弄懵了,迟迟无法开口,那小厮眼尖嘴快,忙不迭上前回道:“王爷,她晕过去了……”
他恍如陡然惊醒了,闻声迟疑的扭头看了那小厮一眼,深邃的眼瞳如同冰锋刺进心底,看得人寒栗,那小厮吓得埋首直咽口水。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着噤声垂首,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脏乱不堪的明珠,脸色一片阴沉,半晌,才缓缓沉声道:“扶她进去。”
雨一直下着,天色渐暗下来,室内的香猊内飘着丝缕的薰烟,十五连盏灯映照着镂雕精细的黄梨木月洞式架子床,挂上淡绿花纹的繁复罗纱帐,在这样没有月色的夜晚,依然像笼上了一层淡雾而朦胧美幻,裹在绣花被褥内的明珠却并不安分,滚烫的身体像火烧一般,迷糊中偏偏总似有只讨厌的手在按住她,不让她掀开这厚实的被衾。
管家蹑手蹑脚的推开门,端着药走进来,瞄了一眼坐在床边的人,垂首低声道:“王爷,是不是派人去明府通知一声?”
灼深的目光始终盯着满头密汗的明珠,他沉吟了片刻,“嗯,就说明珠暂时住在王府,我会派人好好照顾她,让老师他们不必担心。”说着迅速扫过管家一眼,朱昀脸上的神色淡漠如常,“把药给我,你可以出去了。”
管家顿了一下,诺诺的应了声,遵照吩咐谨慎的递上药碗,然后悄然快速的退了出去。
“朱昀哥哥,救我……”一句无心的梦呓,蓦然勾起千头思绪,低首垂眸凝视着黑乎乎的药汁,墨丝虚掩处,似是勾嘴一笑,寒眸里流溢着零碎的光芒,嗬,原来还记得啊!
扬州琼花盛开的三月,扬州正是烟雨蒙蒙的时节,此处地势最高的观音山上古樟蔽天,楼殿参差掩映,蜿蜒迂曲,时逢细雨纷纷更是幽僻,四个人就停歇在圆通宝殿里,明珠却逗着一只白色狸猫,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追着猫出了宝殿。
后来和易飞扬他们兵分三路去找,是他最先找到了她,她在云林内滑了一脚,狸猫跑了,她却动弹不得,只能用两只刮伤的手死死抓住了一根树枝,就像拽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而她的脚下是看不到尽头,荆棘遍布的滑坡。
“朱昀哥哥,救我……”那时她哽咽着声音,说得小心翼翼,仰头盯着他时,她红润的眼眶却始终不肯掉下泪来,那个隐忍着恐惧又楚楚可怜的殷切眼神,当时仿若要洞穿他的心扉,如今想来,原是早已于无形中深入骨髓,这辈子也无法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