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祁连宣虽然声音仍是压抑的,可情绪却近乎想要无声咆哮。
此时,莫梓旭已将轮椅推到了凉亭里,继续呆呆只是倾听,难免尴尬,她想了半天,才接了句,“其实……她只是因为在乎你。”
“哼,在乎我?”祁连宣怪笑两声,“她在乎的只是大少奶奶这个头衔!我有什么?我一个残废,谁都知道,我甚至……甚至不能……”
祁连宣终究没有说下去,莫梓旭猜想,他下面想说的,估计是相当于男性能力之类的内容吧。古代女人都含蓄,男女性事是很忌讳的话题,算了,她还是装作听不懂好了。“大哥放心,你很快就可以重新站起来的。”
以为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大少爷这才惊觉,刚刚自己失言了,好在对方没明白,他脸上闪过一丝赧然,然后对莫梓旭歉疚地笑笑,“真对不住,竟然跟你发了这么多牢骚……”
“大哥客气了,都是一家人……”莫梓旭微笑,同时第一次细细地打量着这个祁家长子。
都说大少爷温文尔雅,倒不是虚的。他哪怕在盛怒的时候,都维持着不激昂的语调,时刻压抑着。这说明他的修养极好,但也说明,他活得很累。
想来,他本就是一个残疾,作为首富一家长子,明明有大好前途等着,可是他只能终日与药罐、轮椅为伍,在这样的情况下,不骄不躁,或许他想要证明他依旧活得很好,但更多的,可能是他在自欺欺人。
人都需要发泄,尤其是像他这样本身就比一般人更加不如意的人,更需要发泄。
一时间,莫梓旭心生几分怜悯,却又不知如何劝慰他,只好就事论事地说,“大哥多想想大嫂的好,就会觉得她做什么,都是能够接受的了。”
祁连宣定定地看了看她,而后仰头,长叹一声,方又把视线落回她的脸上,“三弟妹,你也是这般看待三弟的么?”
这个……话题怎么突然就转到她的头上,她和他才第一次正式交谈,现在就套心事,未免太过急切了点,“我尊敬他的一切。”包括吃喝嫖赌、不求上进。
当然,这是谎言。
可在这样的大家庭里,没有真正了解一个人之前,她绝不会交心,试探了这么久,也不过才相信一个柳儿而已。
可是,她装得像极了,虔诚的神情,专注而坚定的双眸,让祁连宣不由对她注目良久,久到她故作羞赧地低下头时,他才无限羡慕道,“三弟……好福气,如果俞婉像你这般善解人意,该有多好。”
唉,男人大多这样,老婆总是别人的好,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再说大少奶奶和菊儿辞别了莫梓旭之后,本欲乘了马车去祈府新开的店铺去挑布匹。菊儿因为一心想跟大少奶奶重修旧好,虽然,她自己都不明白是哪里惹了对方不快,一路上,她喳喳唧唧地说着大少奶奶最爱听的八卦,可是大少奶奶始终兴致缺缺,后来觉得她呱噪地很,便停下来,翻翻白眼道,“菊儿,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菊儿一时语塞,也不知道怎么接话,支吾半天,才说了句,“奴婢在这府里,就只有大少奶奶最体贴奴婢,奴婢有什么,自然不想藏着掖着,想尽数与大少奶奶你一起分享。”
大少奶奶勾着嘴角,一脸冷嘲,她上上下下地对菊儿打量个遍,眼神里全是质疑,突然,她发现了个蹊跷,盯着菊儿的发髻道,“你那金钗从来不离你的头发,今儿怎么没戴?”
谁知,菊儿一听这话,脸色霎时白了。
其实,自从前夜大少奶奶揪住梅儿和二少爷鬼混那晚,她就发觉自己的金钗不见了,一定是当时和二少爷在草丛里激情时弄掉的,当时梅儿出现地突然,她趁着二少爷去和梅儿打太极之际,偷偷溜了回去,走得急,回到四少爷房里坐定后,才惊觉金钗不见了!
当夜她有去找过,可是未果。
第二天,她知道大少奶奶她们在那里出现过,虽然同时出现的还有别人,但是她的钗,全府里都知道那是五夫人赏她的,是她菊儿专属,那晚出现的不是夫人就是少奶奶,不会贪恋她那个款式不算新颖的金钗,可是,却没有人还来,于是,她就怀疑了,捡到她的钗并偷偷藏起的,很有可能是大少奶奶。
因为,她知道大少奶奶一个秘密,虽然对于祈府来说,并不是怎样了不得的大秘密,却也会让大少奶奶这个少奶奶位置坐不稳。她当初也是因为巧好碰到了这个秘密,大少奶奶才拉拢她,和她走得近,如今,显然大少奶奶是发现了什么,才渐渐疏离自己。
菊儿也不傻,她思来想去,自己唯一的把柄,也就是和二少爷的奸情了。
如今,大少奶奶事隔一天,才这么直接地问她金钗怎么没戴,在她看来,那根本就是试探,她越发怀疑金钗是被大少奶奶捡去了,她哪里想得到,捡金钗的另有他人?
菊儿没法,只能言辞闪烁道,“起得早,没顾上戴,大少奶奶这么一说,奴婢还真觉得少点什么,空荡荡的。”
大少奶奶又是轻哼一声,神情傲慢,“得了,既然你‘空’得很,就去把该补地补了吧,训了梅儿一早,我这也乏了,挑布料一事,还是改天我约三弟妹一起吧。”说完,她径直走了。
菊儿看着她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地,却没有任何办法,那个大少奶奶的秘密她要留着,留在最重要的时候才用,如今,只能想别的法子要回金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