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这个地道造得很简单,四周是石壁,石壁里凹进去的地方都是油灯,走在其中,有种冷冷的森然之气。
宁歌熟悉机关暗道之术,因此奋勇领先,她刚才说的话并非全假,因为接触过蓝媚儿,她的抵抗力要比一般人好一点,但渐渐走一段路后,她感觉头开始晕了,不大会儿,身后的脚步声停住了,她只好回过身,正好看到顾以蓝倾身躺倒在顾以风的臂弯里,显然已经昏迷。
顾以风弯了弯腰接住,眼神凝重。
宁歌跑到顾以蓝身前,顾以蓝脸庞嘴唇,甚至身上肌肤都泛着一股透明的蓝,妖艳而美丽,呼吸急促而无序,宁歌明白这是中毒的症状,但是以顾以蓝的功夫这毒发得有点太快,把手按上顾以蓝的左手腕,脉搏时强时弱,可是奇怪的还有另外两股比较弱的力量在其中冲撞,其中一种,宁歌可以肯定是顾以蓝护体的内力,这并不奇怪,武林人受伤或者中毒,总会不自觉地产生一种抵抗的内力,但是另外一种是什么,它很弱,似乎正在与蓝媚儿相冲撞,又似乎正在与顾以蓝的内力相冲撞,宁歌皱眉深思,无法明确领悟。
顾以风一边观察着顾以蓝的情况,一边又看一下宁歌的脸色,抱着顾以蓝的双手绷得紧紧的,面具后的嘴角也绷得紧紧的。
宁歌放掉顾以蓝的手后,深思了一下,缓缓道:“如果不在一柱香内找到解药,那么毒液进入全身脏腑,将……26;……26;”宁歌没有再说下去,她看到顾以风的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那里面浓浓的恨意让她吓得闭了嘴。
“活血莲真的可以解这个毒吗?哪里有?”顾以风飞快地蹦出这句话,眼睛盯着宁歌,迫切地想从她眼里看到答案。
宁歌嗫嚅:“不是的…………”顾以风听到这些,手下意识的伸到旁边的墙壁上,瞬间,一个鲜明而半尺深的手印出现眼前,宁歌唬了一跳,赶紧道:“也关非无药可解…………”
“什么药,快讲。”顾以风把手拿下来,上面并没有血迹,眼睛又瞪向宁歌,对她的欲言又止颇为不満。
宁歌暗暗对顾以风的内力感到心惊,心下有点忐忑,蓝媚儿需要的解药实在是一般人得不到的,等待三人的恐怕还是一死,作为蓝媚儿的发明人,等一下顾以风会不会拿她撒气呢,她悄悄往前走了一丈左右距离,却被顾以风大声喊住:“停。”声音在长长的地道里回响,余音缭绕。宁歌立马顿在原地,却也没有后退。
“不想找死,别再继续往前。”顾以风冷冷道。“看来宁姑娘的机关暗道之术还有待加强。”
宁歌这时才发现脚下的地板似乎有异,她脚下一尺见方的地是干的,明显有别于其它地方,一愣,立马不敢再动一分一毫。
“这种时候,宁姑娘似乎不该急着往前,亦或者,你们主子交代你的任务完成了,你想脱身了?”
这毒是宁歌所制,现在宁歌又想逃跑,虽然有她帮助刺杀左使在先,但顾以风却无法不怀疑宁歌别有目的,要知道以那主人的阴暗心理,什么招术都想得出来。
宁歌顿时明白顾以风误会她了,急道:“不是这样的。”
“哦?”
宁歌看了看那墙壁上的掌印,咽了咽口水,道:“顾姑娘现在中毒,快点出去找药才是正经,多在地道待几分钟,情况就危急几分。”
“哦?姑娘最好别玩什么花招,至于解药,到底有没有?”顾以风说到最后,语调中都能感受到冰冷的寒意了
“有的。”宁歌赶紧回道。这一刹那,她有点后悔,她曾经承诺过那人不会说出这事的。
“真的?”
宁歌低头默然,深深为刚才的不动脑筋而后悔,后悔之余却也想得明白,其实说了和不说有什么差别呢,如果这条地道够长,也许大家都要埋骨于此了,即使大家都未明说,这事也依然是事实,想了想,她坦然道:“传说中的武林至宝————大还丹。”
“姑娘怎么知道?哦…………姑娘当初被自己发明的毒所伤,就是吃了大还丹?只是据在下所知,世间仅有四颗大还丹,一颗在武当掌门张青岳手里,其余三颗均为皇家所有。”当然其中一颗曾被现在的皇上赏赐给他父亲了。
宁歌早已经下定决心了,也不再隐瞒:“也许你不相信,我那次运气特别好,刚好有位世外高人在天山玩,救了我一命,他并没有告诉我那是什么药,但根据气味,我想那应该是传说中的大还丹。”
“好好的运气,好灵的鼻子。”顾以风淡淡嘲道。
“想必顾小候爷也知道制毒之人必须学会辩别药物,基本上每种药物的形状,味道,甚至触感都必须要掌握,而那药与传说中大还丹的配方基本一致。”大还丹传为上古仙人灵智子所制,配方亦相当奇特,七腥草,腥而腻,兰运根,甜而爽,苦情花,苦而涩,除此之外,余下的两种配方一起成迷,可是就是这三种草亦只是在传说中听过,从未有人见过,因此也有人推测,可能这些东西都是世人杜撰,尽管如此,大还丹却确确实实地是圣品,它能提升功力亦能解百毒。
顾以风再问:“你确认?”
宁歌淡淡地点了一下头,往日跳脱灵动的眼睛在百花岛已经渐趋黯淡,到此时更是光彩全无,此情此景,任她平时再洒脱,却也难免凄楚,当初中毒有幸得救,现如今却难逃了。
顾以风突然间松了一口气,从袖口拿出一个小甁子,再从甁口倒出一粒药丸,先是放在鼻端闻了闻,再递给宁歌:“是不是这个?”
这是一粒小小的药丸,非常普通的白色药丸,宁歌接过去的时候手却有点颤,远远的她已经闻到了那种久违的香味,那种混合着酸甜苦涩辣腥的味道,瞬间功夫,她心中波涛万千,她趁顾以风不注意吞下这颗药,有多少可能性,而接下来又有多少逃跑的可能性。可是现在顾以风看来完全没有受毒药影响的架势,那她逃跑的机率太低,而且即使她逃出去了,那顾重山和太子的纷争必将白热化,那么受害的天下生灵将有多少?她凑近药丸放在鼻端又非常仔细地闻了一遍,收好自己的情绪道:“是的。”
顾以风一直紧紧盯着宁歌的反应,早已经得出结论,再看她抖动的双手,他心中鄙夷了一下,在他手底下,玩花招是个错误,不过他并没有露出声色,只是静观其变,终于宁歌手里的药丸又回到了他手上,他拿着药丸,似感觉它很重似的,掂了掂,再慢慢放入顾以蓝的嘴里。
许久,三人都没有动作,地道里静得宁歌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直到顾以蓝传来一声呻吟,宁歌才清醒过来:“我们快走吧,那毒虽然厉害,可是容易随空气发散掉,如果百花教的人再追上来,想逃跑就难了。”现如今她对自己是不抱有希望了,可是毕竟逃跑的一路上,顾以风没有丢下她这个包袱,现在就让她回报一下,带这两姐弟出去,就当作今生的最后一件好事吧。
呻吟过后的顾以蓝睁开了眼睛,在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情况下,被顾以风一把背起,宁歌又带头往前走去,这时,她只感觉头重得厉害,想来是毒发前兆,她努力地观察着四周,避开任何有暗器可能性的地方,扶着墙壁前进,有一个瞬间,她的双脚滑了一下,幸好,她趁机靠在墙上,吁了口气,继续前进。
顾以风一边背着顾以蓝,同时观察着周围环境和宁歌,看到宁歌的这个趔趄,他双眉紧紧拧到了一起,而自己,也停了一下,调整了呼吸。
如果宁歌此刻静心听,她不难发现顾以风的呼吸也已经开始紊乱了,只可惜,她现在只一心想把这条地道走完,她静静地避开一些干的石块,又避开那些缝上有松动的石块,偶尔还会拿小石子试探一下,就这样他们走到了一条三叉路口,两条路一模一样,几乎没有差别。
宁歌站在路口,犹豫良久,毫无办法下,她对顾以风道:“顾小候爷先在此等等吧,我先前去。”
顾以风淡淡地哼一声,没表示反对。
宁歌扶着墙壁往前走了一段路,感觉眼前的东西有点晃,她只好停下来休息一下,良久,她才发现有点不对劲,眼前的那条道非常干燥,包括她已经走过的那一大段,而且空气中隐隐有种熟悉的气味传来,如果她没有记错,那是过年时放鞭炮的气味。她镇定的在原地立了几分钟,在暗道里放火药是很正常的,看来这是一条死路了,再休息一会儿,她举步往回,这会儿她恨不得自己身上全是眼睛,否则任何一个细微的踏错,就可能引爆满地道的火药。
一开始她走十来步休息一下,渐渐地变成了八步,五步,最后三步,最后的最后,她不顾危险靠在墙上喘息,这时,她感觉到黑暗中传来幽幽的光。正是顾以风在远处,凝神看着她,宁歌暗忖:这位尊敬的顾小候爷这会儿还在提防她?可惜他没看到她被关在暗室的情形,否则肯定不会怀疑她吧。
顾以风看到宁歌渐渐静止不前的步伐,想上前帮一把,就顺着宁歌走过的地方慢慢往前,不久他也闻到了那股硫磺味,皱了皱眉,停止了步伐,而此时,宁歌已经渐渐地滑下了那光滑的墙壁,慢慢委身在地。顾以风赶紧跃到宁歌的身边,抽出背着顾以蓝的右手,轻轻从地上抱起宁歌,宁歌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了,只是无意识的呢喃:“快离开这里,离开……26;……26;”
顾以风犹豫了一下,看着宁歌滿脸满身的蓝荧荧的光芒,只好用右手抱好她,从原路回去。他背上一个,手中一个,以他的功夫来讲,这本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关键是他也感觉眼睛有点迷糊了,脚步有点微晃了,他们要丧命在这个幽暗而深长的地道里吗?
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可是如果不出去,那父亲和母亲将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太子不可能饶过顾家,这一大家子人……26;……26;他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毅力并非万能,蓝媚儿照着它该有的速度慢慢往顾以风的周身散去,他只感觉到力气在流失中。
许是大还丹有了效果,顾以蓝睁开了眼睛,稍微清醒后,她感觉到了顾以风步伐的不稳,挣扎着要下来自己走。
顾以风劝说无效,只好停下身子,慢慢放下顾以蓝,顾以蓝身体恢复得并没有那么快,所以她站到地上的时候,一下子没办法站稳,连着往后退了三步,在她退到第三步的时候,顾以风看到石板在松动,他一声惊呼还来不及出口,瞬时地道里就响起了一声惊雷一样的声音,在空空的地道里回响,似乎要把地道给震裂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