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红妩娘并没有回头，因为她已经坚定了要走的信念。虽然她感激奔马飞腾，并且已经将奔马飞腾当成自己真正的朋友了，可是，她真的不愿意在被奔马飞腾照顾与关切了，她不想歉别人的太多，她知道自己不会领一位男子太多的情。

奔马飞腾走近了红妩娘，红妩娘依然背对于他。但他不介意，他知道红妩娘的感情对黎顾雏有多么的深，他更明晰，要想让一个人接受自己，必须要给那个人接受自己的时间，而且时间可能会很长。

风吹的冷，云压的低，山景随人心而变，人心的压抑，自然，大煞了这清新的早晨。

奔马飞腾不想再用通俗的言语向红妩娘去直言表白，因为他明白，那样的话只会让红妩娘当成滑稽的玩笑，即使红妩娘知道，那种大胆而简明的表白，是出自奔马飞腾的心底，是他所说的正经不能再正经的话了。

的确，有的时候一位多情的男子会因他所深爱的女子而改变，自奔马飞腾相识红妩娘以来，今天则是他从未过的消沉与落寞。

奔马飞腾很严肃，从刚才的笑到此刻的那么一种严肃，似乎不存在一丁点儿的过度。红妩娘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奔马飞腾一眼，然后又很迅速地回转过头，看似若无其事的红妩娘，其实，她此刻的心里，充满了忐忑与矛盾。她看到奔马飞腾那如此严峻的脸庞，她变得有些怕了。

这种怕，绝非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一段情丝缠绕的恐惧。

奔马飞腾问道：“红妩娘，你要去哪里？”

红妩娘语气显得很生硬，说道：“我要去哪里，难道还要告诉你吗？”

奔马飞腾并不介意红妩娘对自己这忽冷忽热，如此陌生的态度，他对任何事都有耐心，包括对感情。奔马飞腾很轻微地笑了笑，但是并没有笑出声来，他不想让他人听到自己的笑声有多苦，有多痛，他只渴求将存在心里的那种枯涩滋味释放出来，能让浑身上下得到最完美的解脱。

奔马飞腾道：“你要去找黎顾雏，他中了你的毒，你要赶过去救他。”

听后，红妩娘倍感迷惑，她很诧异，为什么奔马飞腾知道这其中的一切，但她并没有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而是随口道：“怎么，或许我去哪里都与你无关。”

奔马飞腾叹道：“的确，我不否认你的一切与我没有丝毫的瓜葛，但我只想问你，为了一个让你百般心碎的男人，这么做是否值得，为什么你不珍惜眼前，为什么你痴于不属于你的人？”

红妩娘苦笑道：“眼前？你是指什么，你认为我还有什么？”

听到红妩娘那沙哑而显得有些麻木的笑声，奔马飞腾已经感受到了她此刻的心酸与无奈了，对她由衷同情。但又想了想自己，何尝不是有与她同样苦闷的心情呢？

奔马飞腾显得有些反常，并不是他对这段感情耐不住性子，而是他认为，这时再不强烈地挽留红妩娘，自己真的将会成为她生命中多余的角色，奔马飞腾不想自己遇到一段尚未接触到的爱情就已经接近了尾声。

奔马飞腾的声音显得有些大，更显得那么的急促而幽怨，道：“难道你就这么不珍惜我，难道你真的就看不出来，难道你就一点也感受不到我对你的爱吗？”

红妩娘听到了这么一连串奔马飞腾发自肺腑的言语，她惊愕在了那里，她无话可说，不知道该如何以对。不是她感受不到，而是她在逃避这么一种爱。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真心爱自己，她总是把自己看成被他人玩弄的玩物，倘若不是因为黎顾雏，不是沉醉于十五年前那段童真的约定，恐怕在这凡尘之中，也没有了红妩娘这样的人物。

奔马飞腾一时激动，当他将满腹言语脱口而出时，他也变的很沉静。他并非是要留住红妩娘，他更不是不知道自己是无法留住她的，他只是希望红妩娘不再硬生生地来面对自己，不给自己一丝一毫爱她的机会。他不想在生命中留有遗憾，他更不忍看到这段尚未来到的爱情溜走，他想让自己在红妩娘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他更想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感染红妩娘，从而取代黎顾雏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一切的一切，红妩娘不是不明白，而是她真的不想去明白，而且不敢于明白。

在这漫长的一段时间里，这里显得是那么的清冷与寂静。

红妩娘沉思，奔马飞腾也在此静默着那一切。

红妩娘柔声道：“奔马飞腾，也许我并不值得你这么去做。”

奔马飞腾赶忙问道：“为什么？”

红妩娘道：“你是从北方来的，自然我知道你所充当的角色，你一个武林高手，绿林豪杰，难道你爱一个人，不看她的身份与地位吗？更重要的是，我们仅是刚刚相识而已，你想想，你这么如此不顾一切的痴迷于我，就不怕最后会后悔吗？”

奔马飞腾摇头叹道：“身份，地位？我奔马飞腾仅不过是一介江湖游子而已，只要没人嫌弃我，我就心满意足了。”说完，奔马飞腾又如恍然大悟一样，道：“哦，我知道了，你一味地不让我去爱你，是不是因为……”

红妩娘连声止住了他的话，道：“你在胡说什么，我刚才所言句句肺腑，根本就没有贬低你的意思。”

说完，红妩娘显得恻然心伤起来，也许，经过这简短平淡的几句，在她心中似乎想去逐渐地去接受这位北方的侠客了，但脑中突现出黎顾雏的身影，玉箫情风楼的雍容，这不禁也令红妩娘苦笑一声，自认为刚才怎么会萌生那么愚蠢的想法来。

奔马飞腾叹息道：“那么，你倒是说说看，我到底那点比不过黎顾雏，你为什么会甘愿为他付出一切，而对我……”

奔马飞腾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说到此处就觉得此话有些不和适宜了，仅与红妩娘有过数面之缘，就将自己与红妩娘所至爱的人相提并论，这似乎显得自己有些太过自大，自作多情了。

然而，红妩娘并没有介意奔马飞腾的这番话，反倒是以为他这匆匆一句，令自己深陷那感伤的思索之中，内心不禁默自追问道：“是啊！奔马飞腾到底哪一点比不上阿雏，他有情有义，对人体贴入微，而阿雏却对我那么的不信任，无论我为他做了什么，他都认为我有企图，然而，为什么，为什么我还对他迟迟地放不下，我为什么不能给奔马飞腾一点爱自己的机会，仅仅是为了童真时代那一声不现实的承诺吗？为什么，为什么……”

红妩娘呆楞楞地背对着奔马飞腾，在她内心中不停地涌动着为什么这三个字，目光无神地看着这周围的一切，青山雾霭在她的眼中已成了空物，她在抱怨着命运的安排，她在感伤着人生的悲哀。

轻轻的风将这里吹的凄凉无比，淡淡的日光，却把这里变得越来越冷。刹那间，冻结了红妩娘那颗对生活没了热忱的心，也冰冷了奔马飞腾对爱狂热的心。

顷刻之后，似乎一切又重归了平静。虽然两个人的内心都在起伏，但红妩娘还在用她那种坚强压制住心灵的脆弱。她想走，她必须要走，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成为奔马飞腾的恋人，她更清楚某一日自己将会是奔马飞腾的敌人。她背对着奔马飞腾，也不想去看奔马飞腾此刻到底是怎么的样子，但她的眼帘，却甚为清晰地闪现着黎顾雏的身影。

飘香剑客，奔马飞腾，这两个人在红妩娘心中到底熟轻熟重，似乎根本就不用她作主观的判断，在她潜意识里，她已经作出了肯定的选择。

红妩娘道：“奔马飞腾，相识你我很高兴，你给予了我任何人都没有过给过我的爱，我会铭记的。但是，作为一个青楼女子，我不敢想谁去主动表明心机，更不敢奢望谁会对我一往情深，在江湖，你可以慢慢地去寻找你的幸福，惟独我，这一卑微，不通情达理的人，不值得你为我动情太深。”

奔马飞腾急促道：“我知道我是留不住你的，但我只想告诉你，不要将自己看得那么轻薄与平庸，我奔马飞腾这几日在江湖中打探过你，知道你是个青楼女子，并且杀过好多的人，但是你有你的尊严，你有选择爱人的权利，你也有争取你幸福的自由，不要看低了自己，我奔马飞腾是不会放弃你的，我相信总有一天，在你的心中，我会取代飘香剑客的，我会的……”

奔马飞腾说完这些，不禁令她浑然一振，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什么人对自己如此在意，更没有想过，会有什么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后还对自己是一片深情。她很感动，这一份感动已然超过了曾经黎顾雏所给予自己的承诺。

红妩娘挥洒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她很想振奋自己，但是她却怎么也逃脱不了自己的那种孤独而烦闷的内心。不知不觉，她流下了泪水，但那一滴滴悄然而落的泪水，并不是在诉说着她内心的脆弱，而是在表明这她那种复杂的心情。

红妩娘感激这奔马飞腾这段可算是擦肩而过的缘分，因为在这场很平常的相识里，终于让红妩娘找到了一位真正关心自己，爱慕自己，不嫌弃自己的人。但是她也有些失望，更对自己的做法感到不解。她怀疑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坦然地去接受一个对自己好，用情专一的人。

此刻，红妩娘想要离去，可是她却不忍离去，她想收回刚才对奔马飞腾那句句不是发自肺腑的言语，可是现实却不允许红妩娘那么地去做，因为在她心中太过牵挂另一个人，所以就注定她不能与奔马飞腾存在着真爱。

命运所给予红妩娘一切的一切，仿佛令她极为的懊恼，但是她也愿意接受这一切。现在，她只想转身，用自己最真切的情感，去表达对奔马飞腾的感激，郑重地想他说一声再见，哪怕那声再见寓意为再也不要相见。

红妩娘回转过身，但眼前的一切似乎又令她愁伤荡漾，她用自己最清澈，最深情的眸子凝视着眼前的那一切，但是，那所有的一切，竟不包括她最想看到的奔马飞腾。

奔马飞腾何时走的，怀揣着怎样的思考与追忆走的，没有人会知道。但红妩娘还是将那一声再见留在了这里。当眼角那残余的泪水蒸发之后，她又转过身去，大步离开了这里，离开了想爱又不能爱的人，走近了那个想恨却恨不了的人。

红衣，依然在半空中好似火苗一样摇曳着，但那一团永远熄灭不了的火焰，又会燃起红妩娘的什么呢“

静。

那座破庙又变得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