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走运了。
不用再被别人呼啦喝喝当丫环使用,这就是和鱼伯假成亲的唯一的好处,当然还有一些,譬如,其实他对她还是不错的,当着他的面她肯定不会承认,免得那小气男又开始自大。
如果养成了一个人的自大习惯,是很可怕的!
她偷偷地收拾好鱼伯的床铺,说是床铺,其实是地铺,她不明白,那么多华丽的大房间他挤到她房间干什么,堂堂鱼国君主打地铺被“蹂躏”的事千万别被他那群如海水般波涛汹涌的追随者知道,否则她身首异处也不自知。
幸好他那玄玉般俊美无比的脸已消肿,不然的话后果更加难以想象。
吃完糕点没事好干,准备到大树底下乘凉。这才是她往日的富贵生活嘛。
一阵低低的抽泣声从临湖小阁里传出来,皇宫后院怎么有人哭呢?李倪蹙了蹙眉,奇怪地走过去。
她看到了一个女子,约莫二十出头,面容姣好,一袭淡雅素衣,秀发挽起一副华贵少妇的装扮,似乎听到有靠近的脚步声,女子微微一愣,敛了敛泪光,行礼,“妾身见过娘娘。”
李倪连忙扶她起来,尴尬地笑了笑,问,“你为何哭了?”娘娘这头衔她还不习惯呢!
“只是一些家事,惊扰娘娘了。”
“若不介意,但说无妨,或许我能略尽绵力。”她微微一笑,笑容清澈明亮,不似其他后宫妃嫔的虚伪做作,女子一愕,幽幽地开口,“妾身叶姬,乃刘少公之侧房,近日夫君病情危殆,各大夫束手无策,妾身无计可施,前来求助于井姬娘娘,可是……”
刘少公是鱼国重臣,恶疾缠身已有所闻,但无奈已到病入膏肓的地步。
“叶姬夫人对夫君果然情深义重,但有些事无法改变,只能看开点了。”李倪轻轻扶着她颤抖的身子。
“不能,不能,他不死,”叶姬目光呆滞,摇着头,“我,我不想死……”
“叶姬夫人,莫想傻事,没什么事不能解决的。”李倪愣了愣,有点怪怪的感觉,却说不上来,只能安慰道。
“不是我想傻事,是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容不下我,”叶姬越说越激动,“为什么年轻如我却要为偿还家债嫁给一个百病缠身、恃强凌人的苍苍老者,若他为我所爱,他生我生,他死我死,有何足惧,但,为什么是他,我恨他,恨他毁去我大好年华,我只想一心一意侍奉家翁,相夫教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有这样的命运……”
“叶姬,既然你不想死,可以不死,命在你手里。”她紧紧握着她的手,心跟着痛了。
“我可以么,我可以么……”她不停地问,声音渐微,“不能的,我不能,娘娘可能有所不知,遵行西周习俗,贵族死后妻妾奴仆是得随殉的。”
李倪一阵哆嗦。这个是……人殉啊!她不能忘记这种残酷野蛮的封建制度,学史时太傅曾说过秦始皇死的时候殉葬者就达上万人,包括宠妾、婢女、侍卫,杂役等,商周时期最为兴盛,手段极为残酷,有砍首、锯手、锯足、活埋,许多殉者还带着刑具。直到汉后才渐渐式微,即使如大唐盛世,虽然已否定了这种野蛮的制度,但也不是完全绝迹了的,只是演变成一种自愿的性质。
活生生的人殉制度就摆在眼前,她能怎么办?
“叶姬,我们去求井姬娘娘,她一定有办法的。”李倪扶她起来。
“没用的,我求过井姬娘娘了,她说这是周朝的制度,别说她,连大王也改变不了。”叶姬垂泪。
是吗?她的身子一下子软了,连鱼伯也改变不了,她又能算什么?
“叶姬夫人,早点回去侍奉夫君吧,别在外逗留太久让家里人担忧了。”不知何时妩媚美丽的井姬和随后的宫女已站在桑树下,款款然经过她们身侧。
“井姬姐姐,求求你,想想办法。”李倪不由自主地拉着她的衣袖。
井姬一脸淡漠,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叶姬刚才不是说过,这是周朝制度,无人能改吗?恕井姬无能为力。”
语毕,衣摆一扬,李倪只能怔怔地看着井姬消失的背影。
“井姬姐姐!”她大喊,可惜回应她的只有一阵若有若无的风。
“没用的,可能我的命运就是这样,不由得我不接受。”叶姬低低地说。
“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这么快放弃。”她拉起她的手,“只要努力过,不管结果如何,也无怨无悔,问心无愧。能做的努力去做,不能做的交给老天决定,只有这样,才是对自己负责。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放弃的。”
叶姬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