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教内,此时是一片混乱,雕栏玉砌毁于金戈铁马。
素雅的白玉长桥绽放了朵朵血花,风中带着腥气与边塞沙砾。
桥的另一端,连接着苍翠的山崖,山外卷起一片黄昏,晴丽的景象如画卷展开。
有两个身影在山间以非人的速度一掠而过。
他们一前一后,绕过槛曲萦红,檐牙飞翠,伴随着如金属撞击般地响声。
教王手执金仗,挥出了狂风乱舞,而赤旋长鞭犹如红莲浴火,吞吐着淹没一切的光芒。
高手过招,不得有分毫差迟。
两人似乎已摸清了对方的招式,只是遥遥相斗,一招未尽,中途又变招。
教王的金杖如金色的疾风封住了对手每一次杀招,唯见赤色的光芒如游龙绕身,却始终无法再近半分。
罹烨唇角微扬,面具后的眼中带着三分轻慢的笑意。
他并不急,只是不停进攻。
因为深知教王受了重伤,短短时期不可能痊愈,此刻不过是勉强运功。
只要不停斗下去,便可消耗完他的体力。
果然,金杖挥舞的速度越来越慢,原本无懈可击的周身露出了破绽。
罹烨赤旋鞭一挥,自那人后背攻击,顺着去势环绕而上。
顿时,教王背后空门暴露。但魔教教主毕竟是陆地飞仙般的人物,岂会轻易败下阵来!
下一瞬,教王陡然回身,金杖于手中旋转,顺势缠住赤旋鞭。
罹烨长眉轻挑,果然是教王,不可小觑!
他猛然收势,而教王横杖于身前,以浑厚的内力一震!
此时,两人身在半空,内力催使下劲风割面而来!
罹烨凌空翻身,落于一侧砖瓦砌成的长廊之顶,向后滑出数米才缓住冲势,脸上的面具被教王内力震碎,一片片剥落下来。
不远处的教王亦是连退数步,口中喷出鲜血如柱,他抬起头第一次看清了这个年轻的对手。
只见那人一身紫色长袍,腰间系着一块玉佩,乍一看,温文宛如中土的贵公子。唯一不同的便是,那人没有以玉冠束发,而是随意地披散下来。
只见他伸手摘下破碎的面具,青丝飞扬间,此人的眉眼是略带三分邪魅的俊秀。
真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己已连这么年轻的晚辈也斗不过了。
教王捂着胸口,微微苦笑,“罹烨,你苦心经营这么多年,要得无非是我的教王之位,是也不是?”
“那还用说么。”罹烨微笑,轻轻拭去嘴角血迹。
教王注视着高处的对手,这个人的眼神看似轻慢随意,实则深不可测,是因为长年当杀手缘故么?他按按揣摩。
“你要魔教,为了什么?称霸武林,一统江湖?”教王眼神犀利起来。
“呵呵……”罹烨轻笑起来,眸中闪过一丝促狭的光,“教王的想象力可真不丰富。权力,金钱,是你们最渴望的东西,对么?”
“哼,”没有与他分辨什么,教王自顾自说了下去,“老夫从前也和你们一样野心勃勃,可直到坐上了这个位置才发现,呵,”他袍袖一拂,“什么称霸武林,全是空话!能守住这被人虎视眈眈的位置,就够费力的了!”
“教王的教诲,晚辈紧记。”罹烨依然带着笑意,他微一低头,随即眼神陡然犀利起来,“不过目前,我要的不是良言!”
陡然间,有劲风擦身而过!屋梁上的人凭空消失,唯见空中教王衣带飘拂,随即他便感到指上一痛,低头,霍然一惊,指上象征教王身份的扳指已然不见,这意味着从此以后,他什么都不是!
教王猛地回身,“你——这种手段算什么!”
“呵,想不到魔教教王还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罹烨把玩着手中的扳指,颇为玩味得看了他一眼,随即嘴角扬起一抹邪妄的笑,“可惜话虽这么说,但在这世上,赢了,就是赢了,无论用什么手段,结果都是一样!”
好狂妄的后辈!
教王眼中有光闪了又闪,忽然击掌大笑起来,“好!真是张狂一如当年的我!魔教向来为世人眼中邪派之首,也只有你这样的人能坐镇,老朽甘败下风!”
“哦?这么轻易?”罹烨挑了挑眉,狭长的眼里隐约带着杀意,“如果我要你项上人头呢?”
“那在你方才偷取扳指时便可动手。”教王沉着应对,微一犹豫,又重新开口,“老夫最后有一事相求。”
“哼,果然,天下没这么容易的事。”罹烨双眼半眯起来,衣带迎风,散发着一种杀手独有的危险气质,“说吧,什么事?”
“放过我女儿无鸢。”
“就这件事?”罹烨似乎有些意外,“教王真是有情有义啊。”
他的语气带着嘲弄,心中却在盘算。
那个落无鸢便是不久前被妖风刚爵追得落荒而逃的小丫头么?
不过,无论看似多么弱小的人,留着终是一种后患,斩草需除根,但是此刻——
“好,我答应。”
罹烨最终微笑开口,风吹起他眼前的发,让人看不清他眸中的神情。
魔教之内,重大变故已然发生,而此处,风起云涌的大漠之上,依然是一片金戈铁马,杀气恣意弥漫。
白云蹁跹而过,黑衣男子短刀出鞘,正与一白衣少女战得不可开交。
两人身影交错而过,曼璃纱裙飘飘,身姿卓然灵动,环绕周身的白绸逶迤地飘飞,看似轻盈的动作,如霓裳飘舞,实则招招暗藏杀机!
曼璃一个回身,月刃剑随着袍袖飞出,黑衣人一个闪避,虽避开了要害,但脸上的面具却应声而落。
曼璃不由一惊,此人这么年轻就成了顶尖杀手?
眼前是个颇为俊秀的少年,眉目清秀得略带女气。
他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而眼中的神情却早已没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冷漠如同北方那山顶的积雪。
被人一招揭了面具,那黑衣少年眼中微微掠过一丝不悦。他握起短刀抢身而上,攻而不守,杀气逼人。
曼璃飞袖横扫,轻盈如燕,一旁落无鸢焦急地观战,尚未离开。
就在此时,远方一人策马而来,白衣迎风。
“是陌遥?”落无鸢怔住,他怎么来了?
只见那人越驰越近,他在马上向曼璃伸出手,“曼璃!上马!”
曼璃下意识向他那儿靠近了几步,听到他的声音后却猛然顿住,这不是陌遥!
然而,还未来得及思考,无数银针便从那人手中飞出!
曼璃凌空后掠,白衣人亦迅速下马,手自脸上一抹,露出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易容术!
在这十杀手中以易容与暗器著称的,只有二杀手颜双!
曼璃霍然一惊,如此看来,目前与自己对阵的,是‘隐容’中仅次于罹烨的杀手颜双和蚀灵!
思索间,她没有停下步伐,纱袖轻挥控制着白绸,同时脚不沾地飘至落无鸢马边,静静开口,“无鸢,我恐怕不能护送你到中原了……”
“什,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那样平静的话让马上得红衣少女一阵心冷。
“以我的武功无法自他们手中全身而退。”她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静得如一泓湖水,却隐隐透着决然,“无鸢,接下去的路,学着一个人走吧。”
还未来得回答,落无鸢只觉曼璃舒袖轻挥,马儿便嘶鸣着狂奔起来。
她慌乱看着重新进入战局的白衣女子,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唯见大漠上白衣如蝶,月刃剑在空中挽起朵朵剑花,杀意凌然!
曼璃舒袖飘舞在风中,白纱长带飞出,左斗蚀灵,右战颜双。
猛然间,那红衣少女意识到,这些曾经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人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那段依仗着他人在大漠上肆意舞蹈的日子,此刻已然风流云散…………
被熟视无睹的风景,将再也不会出现第二遍。
“曼璃——”此时此刻,她只能哭喊着伏在马上,望着那袭白衣,渐行渐远。
远方,苦战的少女表情始终冷静,而在听到那声哭喊后也是不由一颤,呵,这样的死,也是一种壮烈了吧,可是为什么,心中还残留着那样隐隐的不甘呢?
稍一分神,银针扑面而来,曼璃微微仰身,向后飘去,纤腰轻折,仪态娴雅。
然而长纱刚抚去眼前银针,铁灰色的短刀迎头击下!
曼璃反应急快,抬手执剑一挡,刹那间,有利风割面而来!
好凌厉的刀气!
曼璃暗惊,下一秒,她忽然腿下一软,全身酸麻起来。
这,这不是刀气,是毒!
她竟然忘了,蚀灵杀人的拿手绝活是用毒!
再也无法思考,她只听到远方的落无鸢带着哭腔叫喊了一声,便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