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上的宫殿气势恢宏,但见珠帘尽卷,淡青色的罗幔飘飞如雾,有琴声在空气中缕缕荡漾开来。
顺着白玉砌成的台阶而上,这谷中是一片葱茏的绿意,蛊岭宫便位居于这青山翠竹的最高处,静穆而庄严,令人心生敬意。
大殿内,雕龙绘凤的梁柱被纱幔轻拂,沉稳而又灵动。
珠帘轻束,金带上系着垂落的流苏。
宫殿深处,有一人在抚琴。
笄首垂珠金步摇,素手纤纤轻抚弦。
帘内的人双目轻合,似乎沉浸在自己奏出的琴韵中。
“宫主。”
一青衫少女在帘外微一行礼。
“碧莺,怎么了?”琴声停止,宫中那华贵的女子静静睁开眼,她的眼神没有焦点,这抚琴之人竟然已双目失明。
“禀报宫主,听说蛊岭宫被盗之宝寒冰针又现于世。”
“那已不是蛊岭宫的东西。”被唤作‘宫主’的女子凝视着前方,乌发上那展翅金鸟饰的步摇盈盈欲坠,平添着高贵与柔美。
“四年前蛊岭宫与幻水宫曾有意联姻,寒冰针作为嫁奁已赠给幻水宫,可惜最后联姻未成,那寒冰针却是回不来了。”
纤细的手指顿于琴上,华贵的女子侃侃而谈,她便是蛊岭宫宫主孤颜。
二年前,蛊岭宫有苍惜渊掌管,后其与孤颜逆天二人一战,结果两败俱伤,苍惜渊与逆天同归于尽,而孤颜则从此成了蛊岭宫的新任掌门。
“联姻……”不知想到了什么,碧莺低下了头去。
“你不必自责。”似乎感觉到了少女的沉默,孤颜轻轻拨弄着琴弦微笑,“当年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是苍惜渊逼人太甚,你并没有错。”
“宫主……”碧莺垂下头,左边长发妩媚垂落,她蛾眉轻敛,“您真是个好人。”
“唉,”孤颜却是摇了摇头,“可惜我的《環梦曲》始终无法突破第九重,否则便可治愈你脸上的伤。”
“《環梦曲》?”碧莺轻轻侧头,似乎并没有多考虑自己被毁去的容颜,“听说练成《環梦曲》第九重可将音律通过内力转化为毒种于人体内,中毒之人只要一闻此曲便会发作,痛不欲生。如此刻毒的武功,宫主为何一定要练?”
“我不练自有别人练,蛊岭宫恐怕又要不得安宁了。”孤颜闭上了眼睛,金色的阳光照耀在她脸上,她看上去如此高华出尘,却又带着某种凄艳。
“您是说……歌兰雅?”眼神转了又转,碧莺迅速判断出宫主默念的人。
“没错。当年歌兰雅不服苍惜渊掌管,离开蛊岭宫去投靠流云阁,如今苍惜渊一死,恐怕……她是要卷土重来了吧。”
“也是,”碧莺担忧地蹙眉,“只能希望宫主早日练成《環梦曲》了。”
“可这正是我力不从心之处,”孤颜亦是面露忧色,“两年前一战,我受了重创,始终不曾恢复完全,而且又失去了绿绮琴,如今怕是……”
“这‘幽兰琴’也是绝世名琴,宫主您一定可以成功。”碧莺微笑着恭敬回答。
“可惜……再好的琴也比不上‘绿绮’,只是它早已九弦尽断,无可挽回……”
蓦的,孤颜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哀戚。
碧莺望着她,她不知眼前这个温柔大气的宫主究竟经历过怎样的往事。
只是那样的痛,似乎很沉,很深,是连恸哭也无法抚平的伤痕…………
苍穹无垠,湛蓝而广阔的天空敞开着一片新晴。
大漠上风沙阵阵,万里无云,那是与中原雅韵截然不同的风光,沉郁而肃杀,苍茫而厚重。
大光明宫内,气氛盛大而隆重。
一条红毯自金座的台阶下笔直铺开,两边是黑压压的人群,排排战士皆是一身劲装,肩背挺直,放眼望去,尽是压抑与冷肃。
此时宫门大敞,一队回纥使者顺着红毯步入偌大的宫殿。
“可汗长年出征在外,如今凯旋归来,甚是思女,故以厚礼相赠,同派四名侍女予教主夫人——珊罗娅公主。”
为首的回纥使者续着络腮胡,落落而笑,他俯身行礼,声音洪亮如钟,“代可汗问候公主殿下。”
“夫人目前并不在宫中。多谢可汗关心,罹烨定将厚礼转交予她。”
深色的纱幕后,金座之上,有人开口回答,声音冷淡而有礼。
“这……•;”微一犹豫,回纥使者还是妥协,他轻轻打了个手势,四个红衣少女走上前来,个个颀颈修臂,脸罩轻纱。她们每人捧着装有宝珠新玉的精致檀木盒上前盈盈拜倒。
然而,当红色的纱裙轻轻拂过台阶,当所有人的目光被那四个曼妙的少女吸引,猛然间,有银光一闪!
只见那四个娇艳的身影中,忽有一人抢身而上,她飞掠得瞬间掷去了手中举着的木盒,明晃晃的银针如电光石火,转眼穿过纱幔,笔直刺向金座中的人!
有人要刺杀教王!
银光的去势太快,没有人来得及阻止,回纥使者一声惊呼,连连倒退,周围的杀手亦是一片哑然,一时怔在原地。
“罹烨!你杀我爹,杀我亲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台阶上的红衣少女声音爽脆,带着无限恨意,她一把扯下面纱,一手指着帘幕内中了银针的人,脸庞烈艳如火。
然而
“呵,”帘内传出一声轻慢的笑,“你这也称得上针法?”
他的声音轻而随意,似乎是在闲来无事地逗弄一只不自量力的小蚂蚁。
大殿之上,一片那寂静,人们静静等候着下一秒不可预知的时刻。
落无鸢倒吸了一口凉气,两人之间实力竟是如此悬殊么?她小心地,一步步向下退。
轻风自宫门外拂过,一切是那样的平静,甚至没有人感觉到有一丝一毫的杀气。
但是下一秒,只见三道银光以方才十倍的速度突然自帘内飞刺而来!
完了,完了,落无鸢望着扑面的杀机,连脚步都来不及移动。
然而一声惊呼尚未逸出唇边,忽有白帘如霜,自少女眼前轻飘而过,一晃眼便接下那了三枚银针。
“公主殿下!”
在场的回纥使者无不俯身行礼。
只见一袭飘扬的纱裙翩翩而来,她亦是脸罩轻纱,可即使看不清容颜,也不妨碍那占尽人间妍艳的姿态绽放,令所有人屏息。
“一个不知好歹的小丫头何须教主亲自动手。”黄衣女子明艳如异花初胎,她妖娆地笑着,袅娜而来。
“哼,她可不是什么野丫头,”金座上的人慵懒开口,声音略带邪魅,“如果没有看错,她,就是落无鸢,三年前那条漏网之鱼。”
“前任教王之女么?”曼璃故作不屑地横了她一眼,随即将声音放到最软,“那就更不该杀了,说不定她知道‘龙血珠’的下落,那东西似乎很有用。”
“什么龙血珠!我才没有呢!妖女!”落无鸢气愤地瞪着那黄衣女子,手脚却被两个黑衣战士钳制住。
“我对毒药没有研究,要‘龙血珠’何用?”似乎故意与曼璃为难,罹烨的声音始终是温和悦耳,却又不容置疑。“夫人……难道是想维护这个丫头?”
曼璃不由心中一紧,却又不能当众道破,只能假装顺从听话地低眉一笑,“那么……是珊罗娅多虑了,一切由教主定夺。”
“呵,夫人明白就好。”罹烨隔着帘幕,居高临下,他的笑充满了威胁,声音却又那样温柔,似乎完全是个宠爱妻子的好丈夫。
“来人,把她关到雪狱去。”
“是。”两排黑衣人冷冰冰的走上来,一把拖过落无鸢,毫无怜惜。
“罹烨!你混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落无鸢徒劳地挣扎着,一边破口大骂。
曼璃转身看着这个被人拖得越来越远的少女,眼神复杂而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