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极目而望,天高地远,黄沙几万里绵延如海,金色的波浪翻腾不已。
大漠广袤无尽,长河落日艳丽。
远方,一袭白骑迎风而来,马声飒沓,青丝舞动。
白玉面具在夕阳下寒光微闪,一人一马,瞬忽而过,苍莽黄沙上,有鲜艳的血痕追随着马蹄,蜿蜒而去。
西域,大光明宫。
苍劲有力的梁柱,支起偌大的宫殿,没有中原那雕栏画柱的旖旎雅致,此处,空旷的殿内,气氛威严而肃杀,深红色火焰状图案随处可见,天已薄暮,夕阳倦怠照射,愈发显得那诡异的暗红,深重,不祥。
“哈哈……”,金座之上,笑声洪亮如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修罗场中果然人才辈出!”华发老人,倨傲而视,犀利的眼神,隐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冷泽,”他稳稳抬手,“你是统领修罗场的六妖之首,以你之能,可否击败他们二人?”他抬首望向殿内一角。
只见,于暗处抱剑而立的男子迅速躬身行礼,“单独对决尚有胜算,若是二人联手……恐怕属下也力不从心。”
“如此,甚好。”华发长者微微一笑,半眯起双眼,冷酷凝视着殿内正单膝跪地,肩背挺直的黑衣少年,许久,才颔首道,“那么,欢迎你们进入光明界……”
在场两位少年原已冷汗涔涔而下,此刻,蓦地地舒了一口气,表面却依旧不动声色,“谢教王恩典!”
金座之上,苍鬓老人微一颔首,方欲开口赞许,眼神却是猛地一冽。
他抬眼望向殿外漫天黄沙,内力将浑厚的声音传至很远,“遥左使不愧为‘大漠之风’,来去这般迅疾,可有捷讯?”
风沙中,一袭白骑由远及近,非人的速度宛如电光石火,刹那间掠至殿中。
“‘日’,‘星’二圣女妄图叛教夺位,属下已为教王斩下‘星’圣女头颅。”白衣男子卸下脸上面具,恭谨行礼,手中黑布散开,露出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美丽的脸上布满惊惧,血目圆睁。
“不听话的孩子只能如此下场。”教王不以为然地一扫,眼中光芒忽明忽暗,“日圣女苏美雅呢?”
“日圣女向中原方向逃亡,月圣女已前去追赶。”
话到此处,殿内清俊的白衣男子微微一顿,斜睨了身后默立的三人一眼。
教王轻轻挥手示意。
“冷泽。”
角落中的黑衣男子立刻心领神会,一个闪身,便与在场的少年消失在大殿。
确定殿内三人已然离开,金座上的老人猛地向前一倾,鲜血从嘴角沁出。
“爹!!”白衣男子还为来得及上前,只觉眼前一角红衣闪过,金座后,不知何处跃出一个妙龄少女,红裙猎猎,明艳绝伦,娇媚姿态宛如大漠上一朵会走路的鲜花。
“爹爹,你怎么了?”红衫女子关切伸手,焦虑的脸蛋,略带娇憨。
“属下听说教王前日被‘隐容’组织围攻,故心下不安,提前返还。”
“没错,”教王抬手抚胸,“不过并非围攻,我只是与其中一人而战,输得公平。”
“唉,”强势精悍的教王此刻忽的叹了一口气,眼神辽远,“果然老了,本座此战真是一败涂地!”
“是罹烨。”白衣男子微一思忖,脱口而出。
教王神色凝重,颔首间,目光如炬。
“‘隐容’组织纵横大漠多年,以其中十大杀手著称,依本座来看,其培养杀手的实力已不在我教‘修罗场’之下。陌遥,你意下如何?”
“确如教王所言,”白衣男子蹙眉沉思,清俊稳重。
“自‘隐容’创始者厉风刹亡故后,其首席弟子罹烨便全权统领。虽为黑道杀手组织,但在江湖上已有与明教分庭抗礼之势。”
教王闻罢颔首,神色凝重。
“爹,你说那个罹烨,会不会在觊觎教主之位?”一侧静默聆听的少女终于按奈不住,急急开口。
华发老人微微一怔,与下属议论公事,竟将身侧的女儿抛之脑后,“鸢儿,莫要参与教内之事。”
不想让女儿涉入这趟浑水,教王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眼含责备与宠溺。
“爹,我都十八了!别再当我是小孩儿!”红衣少女气恼地一跺脚。
她乃当今明教教王之女落无鸢,如今眼见危机四起,自身却无能为力,不由气急,“爹爹练功受伤,一旦有谁起贼心皆可趁虚而入,我——”
“快住口!”金座上的人迅速向她使了个眼色,戒备地环顾四周,见无异常,便叹气道,“本座练功走火入魔之事切不可外泄,鸢儿,你这丫头太莽撞了。”
“少主无需担心,”陌遥静静开口,语气平稳,“有属下与月圣女在,定不惜任何代价效忠教王。”
“哼,”自知说错了话,落无鸢别过头去,死死咬着嘴唇,“别以为只有你行,”她愤愤开口,眼里隐约有倔强的泪,“我也可以为爹爹分担!少看不起人!”
话音刚落,唯见眼前红光一闪而过,红色裙衫已然推门而出,沉重的雕花镶金木门发出一声闷响。
“鸢儿!你去哪儿?!”教王大惊,方欲随女儿掠出,而脚下却是一个踉跄,口中喷出鲜血如柱。
“我去找曼璃姐姐!然后替爹爹干掉那个罹烨!”
风中回荡着少女娇俏的声音,白衣男子闪身上前,扶住教王,“教主不必担心,月圣女曼璃素来冷静明理,定不会让无鸢姑娘胡闹。”
“唉,”稍稍松了口气,须发已苍的老人重重拍了记扶手,“果然是老了,不中用了。”
他凝视着殿外卷舞直上的漫漫黄沙,那个烈艳的身影早已化作大漠上一点耀眼的朱砂,逐渐被风沙掩盖。
许久。
“陌遥,你可对我这丫头有意?”
“嗯?”陌遥怔了怔,随即礼节性淡淡一笑,“属下不敢高攀。”
谦恭却不置可否的答案,教王听罢倒也是毫无芥蒂地微笑。
“也是,无鸢虽貌美,可性子太急又固执。这孩子年幼丧母,本座身为人父却又总是将她忽略,因此希望她今后能有个好归宿。”
教王真挚开口,身侧的人却神色复杂。
夕阳西下,茫茫大漠,风起云涌。
沙漠上光影交错,起伏连绵,宏大而平行天地遥遥相对,缄默地凝望着彼此。
殿中一时寂静无声,白衣男子眺望殿外那片开朗壮阔却又无限孤寂的昏黄,始终没有回答。
剑舞狂沙,绞起腥风血雨。
策马奔驰,利风割面,夜幕轻笼辽阔的荒漠,滋润了一地厚重的深黄。
此处,天高地阔,名驹宝马并列而行,瞬息变幻如浮云,眨眼间已至千里之外!
空气中,杀意放肆地弥漫,刀光剑影伴随马声飒沓。
剑破长空血葩绽,此花开后百花杀!
刹那间,夜色中两道白虹掠过,冷亮耀目如启明之星。
银光乍现,两剑瞬间已过百招,兵戎交接之声连袂如歌,恰似一曲透着金戈铁马,飒爽英姿的激昂之曲。
鲜血委地,剑收花谢,点点殷红向沙漠深处蜿蜒。
“好一招‘花舞月下’……”
风中两袭白衣对立,其中一人显然受创,单膝跪地,一手捂肩,正冷笑喃喃。
“日圣女,如今强弩之末,无须逞强。”
茫茫天地,风声过耳,月下的少女金簪挽发,白衣胜雪,飘飘如风。
“想不到月圣女位居我之下,武功却在我之上。”日圣女苏美雅缓缓站起,素衫迎风,绝美如画,眉间一点金砂。
“如此,你竟没有不甘之心?”
“权势如虎,骑虎难下的道理,师姐必也清楚。”月圣女曼璃淡淡开口,比起苏美雅那惊鸿之艳,她的容貌便显逊色,可其恬静出尘的气质却也有着耐人寻味的魅力。
“呵!”苏美雅松开捂伤的手,豁然抬头,目光冷冽,“教王令我与回纥一族联姻,帮他争权夺势。”
白衣女子傲然回身拂袖,“与其一生受人摆布,不如拼死一搏来的自在!”
曼璃怔了怔,随即微微一笑,眼里有钦赞的光,“日圣女向来敢作敢当,我虽安分守己,却也羡慕你的烈性!可惜自己没有那般魄力。”
苏美雅颇为意外地抬眼,为受到理解而弯起嘴角,欣然一笑,神色却略带凄楚。
“曼璃,你看似安于现状,其实心中也有过冲破藩篱的渴望吧,难得遇到投缘之人,只可惜……”
“可惜教主之令难违,”曼璃遗憾地摇了摇头,她握起手中的双刃剑‘月刃’于胸前一横,“无奈我们选择了不同的路,师姐,得罪了。”
苏美雅猛然醒悟,一提气却感力不从心,伤口隐隐作痛。
此战恐怕是必输无疑吧。
她忽然仰头大笑起来,也罢也罢,无论如何都是死!
俯仰之间,苏美雅豁然抽剑,“曼璃!你尚无野心,可惜周边人心难测,我们最终可能是殊途同归的结局!”
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风中有惊电掠起,苏美雅陡然一跃,如白蝶翩跹,长剑自颈侧划过,“月圣女!你好自为之!”
霎那间,鲜血喷薄而出,绝美的人头落地,没落于满地血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