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素来有着爱情之都的美誉,梁山伯和祝英台,白素贞和许仙,苏小小和阮郁,谱写着一段段凄美的爱情神话。
夏瑶曾经以为,只要两个人的心在一起,便是幸福的,离开郑亦晨之后才知道,即便是心在一起,也未必能幸福,因为他们的幸福隔着太远太远的距离。分手那天,天气极好,灼热的阳光拷打着她的脸颊,她强忍住眼泪,一遍一遍地重复:“郑亦晨,我不可能再爱你了。”那一刻,他看着她,眼里泛着泪,一个男人绝望的泪,他说:“瑶瑶,没有我,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然后转身,她多么渴望一场大雨,让她可以放肆地哭,哪怕他回头,也不会发现。
二月,接连着出现了几天二十几度的罕见气温,大街上随处可见那些知名品牌的新款短袖短裙和单鞋。而就是短短的一个昼夜,温度骤降,阴雨绵绵,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冬天,有些聪明的女人换回了严实的棉大衣,夏瑶并不是笨蛋,她一大早就穿着羽绒服准备去上班,可谁知李觅一个电话,说是下午有个很重要的高档酒会,硬是威她穿那件去年秋天蓝色倾情的新款纱裙,即使裹着羽绒服,还是冷,刺骨的冷。
夏瑶是本市一家规模并不大的房地产杂志社的总经理助理,死党兼老板,李觅,为了接近那些高端楼盘的策划负责人,害得她已经大半个月没有休息,本就疲惫不堪,加上酒会上被一个自视为地产界领头人物的老头猛灌酒,会后再一路回风回家,第二天,顺利挂彩。
医院输液室似乎还延续着前两天的高温,连走廊都摆满了挂点滴的铁架子,十字挂钩的四面都挂满了各样的盐水瓶子和袋子。夏瑶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左手因为挂着点滴,只能乖乖地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右手拿起手机,超大屏幕的粉色夏普翻盖手机,此刻被她死命地拽在手里,她自认为手指有些短,只怕一不小心掉到地上,为了这个手机,她可是省吃俭用了一个月!小心翼翼地按着键盘,完成,发送,然后合上手机盖,轻轻闭上眼睛,长而密的睫毛覆盖着下眼睑,她有些疲倦,将头靠在沙发的椅背上,昏昏睡去,她很庆幸自己今天来得够早,不用去坐那些冷冰冰的塑料椅子。
“还好,还好,我好像没来晚。”李觅一走进输液室,便将手提袋放在夏瑶的腿上,仔细地打量着挂在半空的那瓶250毫升的营养液,“还有半瓶了,快了。”
私底下的李觅并不曾因为出身富商家庭而觉得自己和夏瑶有什么两样。还记得高考那会儿,夏瑶的父亲出了车祸,情况很严重,小妈一看到她就没给过好脸色,夏瑶整整哭了三天三夜,模拟考的分数也一落千丈,李觅干脆让她住到了自己的家里,白天陪她一起哭,哭完了晚上一起复习备考,就这样,夏瑶才勉强考上了她们早就说好的那所重点大学,几乎是踩着线通过的。
毕业后,李觅在家里的赞助下,开了这家公司,她的生活原本可以风平浪静,有了夏瑶,她的生命也变得波澜壮阔。她眼中的夏瑶,外表坚强,内心脆弱,以为什么困难都能扛过去,她自己要比男孩子更坚强。和郑亦晨分手的时候,她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也不说一句话,整个人就像没了灵魂,那几天,原本只有九十几斤的她,一下子瘦了近十斤。只有李觅知道,这几年夏瑶是怎么走过来的,也只有她知道,夏瑶在感情上已经脆弱到不能再受半点伤害。
“哎,晚上想吃什么?”李觅提了提鼻梁上的眼镜,整张脸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下似乎比以前更神采飞扬些。
夏瑶很快就发现了异样:“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李觅顾左右而言他,开始评价起夏瑶今天的发型,“你今天的造型不错,我也想去烫卷发,也像你这样盘起来,蓬松蓬松的,像花儿一样。”
夏瑶指了指她的脸颊,“你今天的妆不太一样,说,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李觅平时的妆容总是冷冷的,而今天,不止抹了亮色系的口红,连睫毛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李觅有些不满:“怎么着?就只许你自己成天打扮得像个公主?不准我也美上一回?天天扮演女强人,很累哎,哎,我说,晚上到底吃什么啊?”
“有我这么老的公主吗?别扯开话题。”夏瑶继续追问,要不是李觅的事儿,她才懒得管。
“不就是中午跟刘洋一起吃了个饭么,我都暗恋了他这么多年,他好歹终于约我了,我能不给面吗?瑶瑶,你也该为自己想想了,要不,改天我给你介绍几个?像我们隔壁办公室的那个小伙子就不错,而立之年,有房有车,长得一点都不比郑亦晨差。”话一出口,李觅立马捂住了嘴,“对不起。”
“没事。”夏瑶一直在努力,努力去忘记,即使那段回忆再怎么铭心,再怎么刻骨,终究已经成为了过去,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花了多少时间去把这段记忆从心脏的最深处一块一块地剜去,只记得,带着血,直生疼。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伤口渐渐不疼了,也许是麻木了,竟然不疼了,她语气微凉,“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打完点滴之后,她们去吃了料理,李觅专门点了清淡的石锅拌饭,吃完后,一起回家,打算早早地睡下,才能更好地应对隔天的大战,某潜在客户要举行剪彩仪式。
回家的路上,李觅突然提起了她们的大学同学,许黎伊,她毕业之后一直在一家小有名气的杂志社当主编,夏瑶那会儿跟她是在一起学生会当差,毕业之后,还有联系,这个工作就落在了夏瑶头上了。
第二天,天气出奇地好,并没有像气象预报所说的要持续阴雨,虽没有二十几度的春意盎然,却也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确实是个剪彩的好日子。
许黎伊拿着话筒走在前面,夏瑶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袋紧随其后,尹放扛着硕大的摄像机走在最后,夏瑶一路观察着周围的形势,所谓擒贼先擒王,或许这个比喻有些不妥,但道理是一样的,要做成业务,就必须找到能拍板的那个人,找错人只会绕弯路。
台上五个人拉着一条长长的红色绸带,将剪刀虚放在相邻的两朵大红花中间,礼炮一响,齐刷刷地剪了下去,就像受过专业训练一样,几乎同时下的手。
一个中年男人首先致了辞,夏瑶根本没有在听,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祝词,没什么好听的。那五个人轮番演讲后,剪彩仪式就此结束,已近中午时分,怕是又要公款吃喝去了。
当台上的人走下来时,尹放和许黎伊立马冲了上去,将话筒对准了那个中年男人,夏瑶早就习惯了他们这些新闻工作者的雷厉风行,她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一看那男人的胸牌,“总经理”,果然没错,只要能拿到那个人的名片,就大功告成了。
话筒渐渐多了起来,也许是感冒作祟,夏瑶觉得有些乏力,渐渐被挤出了人群,站在空地上大口地喘着气,还有些头晕,被人一撞,脚下失衡,手上的东西也撒了一地,幸好只是些矿泉水、备用电板和一些过期新闻稿,捡起来也不麻烦。
“需要帮忙吗?”
“谢谢,不用。”夏瑶回头,礼貌地莞尔一笑,刚要站起身的时候,却又被一个拿着话筒的记者撞了个正着,不仅袋子里的东西再一次掉下,就连她也整个往后退了出去,没有摔跤,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啊。来不及回神,她只觉得身后有一股外力正在帮她站稳。
回头一看,自己正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头顶险些撞到他的下颚,此人眉目分明,温文尔雅,眼神中隐约透着些不羁,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一看就是价值不菲,他的嘴角突然微扬:“还说不用帮忙?”
夏瑶有些尴尬:“谢谢。”
“那你要怎么谢我?”对方显然有些得寸进尺。
“啊?”
他身上的淡淡烟草气味夹着绿茶的清香,仿佛有点熟悉,却又那么陌生,夹杂在回忆里,仿佛片刻都是奢侈。
男人笑了笑,然后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名片夹,曾经上过多本杂志广告,连她这种买不起名牌的外行人也知道的LV的新款:“这是我的名片。”
夏瑶也递上了自己的名片,她仔细地看了他名片上的职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又揉,钱皓宇,董事长?这个男人顶多三十出头,怎么会是这么大的一家房产公司的董事长?
“夏瑶,好名字,我还有事,改天见。”钱皓宇说完,转身绕过人群,朝着大楼走去,刚才那些剪彩的领导也跟着走了进去,剪彩仪式正式结束。
夏瑶立刻将钱皓宇的电话输进了手机,再将名片单独放进钱包的夹层,这也是她弄丢很多重要客户名片之后的一项措施,凡事留个备份,以防万一。头居然不晕了,人也站得稳了,感冒像是好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