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就是人家要我,我也得去面试,没有工作就没有饭吃……”涂丽婕苦笑了一下,忧郁地说。
“你说这都是见外的话,我们这些人在海安认识,就是朋友,还能看着你没饭吃不管。别人我不敢说,只要我毕志磊和丁东国有一口饭,就少不了你吃的。就是我们没有饭吃,也得想办法让你有饭吃,谁让你有病哩!”毕志磊很认真地说。
“小涂,现在虽然不讲古道热肠那一套了,但我们在海安相识,共渡海峡,也经过几场风雨。有我们这些男人在,就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我们找到了工作,首先安顿的就是你和欧阳莉雪,绝不会丢下你们不管。”杜泓伯见毕志磊只提说了丁东国,生怕把自己落下,急忙跟着毕志磊表态。
“小涂,那么多人都能在海南呆下去,我们是研究生毕业,肯定也能呆下去。”夏侯博也跟着杜泓伯劝涂丽婕。
王杰超也想说些什么,但琢磨了好大工夫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搞不明白涂丽婕和欧阳莉雪的做法,作为一个女孩子,模样长得那么漂亮,又是研究生毕业,好好利用自己的脸蛋身材,嫁个有权有钱的男人,享一辈子的福,跑到海南受这个罪干啥?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个观点一旦说出来,肯定会遭到涂丽婕和欧阳莉雪的反对,说不定连毕志磊、杜泓伯、夏侯博也会反对,就没有说出来。
丁东国给人家交过钱,又看着旁边一个专门写毛笔字的老头把他们的求职广告写在白纸上,还看着人家把广告贴到墙上,才回到毕志磊他们跟前说:“办妥啦,咱们的广告贴出来了。”
大家都站起身子,毕志磊走到涂丽婕跟前伸出手把她拉起来。丁东国也走到欧阳莉雪跟前,伸出手把她拉起来。他们站起来后,地上就留下他们刚刚坐过的报纸。夏侯博已经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子把报纸捡起来,朝四周看了,竟没有垃圾箱,手里拿着报纸不知道朝什么地方放。有个捡破烂的年轻人走过来,他把报纸放进人家的大口袋里,对方说:“谢谢!”。
他听对方是内地口音,就问:“你是什么地方的?”
“我前年在北京大学毕业,分配到一家杂志社,工作四平八稳没一点意思,就辞职过来啦。”
“你上岛多长时间啦?”
“一个多月啦!”
“还没有找到工作?”
对方摇了下头,看着笔直的椰子树干,脸上透出很多的无奈。
“你就这样靠捡破烂过日子?”夏侯博惊诧了,一个堂堂北京大学的毕业生,竟沦落到在海南靠捡破烂为生。
“我上岛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捡破烂,但目前不得不捡破烂。只要坚持下去,肯定能在海南得到发展。海南未来的大企业家、大老板、大作家、大名人、大官员,肯定在咱们这一代闯海人里出现,说不定这些人都在这个地方捡过破烂,卖过报纸、快餐。”
夏侯博走到对方跟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两个年轻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我叫夏侯博,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研究生毕业,今天才上岛的。”
“我叫汪新望,以后多关照。”
“互相关照,以后怎么和你联系?”
“我还没有找到工作,也没有固定住处。我以后不管干到什么程度,都会经常到这里来的,我们会在这里相见的。”
从东湖三角池出来,毕志磊他们顺着博爱路朝前走,寻找比较便宜的饭馆,同时也熟悉一下海口的街道。终于,他们在一个叫得胜沙的地方找到一家大排档。这个地方全是二三十年代甚至更早的建筑,街道都不宽,楼房都不高,全是南洋一带的建筑风格,古朴、精致、洋气、豪华、陈旧,在内地根本看不到这种风格建筑。他们围着桌子坐好,一边等待吃饭,一边欣赏这里的楼房。毕志磊说咱们以后要是发展起来了,就出钱把这条街道保护起来,这些楼房本身就是历史,就是文化!
王杰超也看这些楼房,却没看出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就说:“这些楼房有啥好的,比那些高楼大厦差远啦!要我的意思,把这些小楼全扒了,盖上高楼,那才气派哩!”
丁东国又对着他恶心起来:“你知道猪肚子有糠,把你爸的婆娘叫妈。这是历史是文化,你懂不懂?连这都不懂,还想到海南发财?”
王杰超见毕志磊在跟前,知道丁东国不敢把自己咋样,就进行绝地反击:“你知道猪肚子有糠就是文化,你爸的婆娘你叫妈就是历史?你说我不懂历史文化,你说说历史文化是方的还是圆的,是长的还是短的,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水喝?自己啥都不懂,还处处教训人。要是人家涂小姐、欧阳小姐、夏侯博说我不懂历史文化,我多少还服气一点,人家毕竟是研究生。你跟我的文凭差不多,识的字最多比我多十来个,还在我跟前充大尾巴狼。旁人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清华大学的博士毕业生哩!”
大家都看着王杰超笑,连丁东国都被他逗笑了。
王杰超见大家笑过了,就试探着问毕志磊:“咱们打平伙还是各吃各的?”
丁东国反问王杰超:“你想打平伙还是各吃各的?”
王杰超尴尬地说:“我听大家的,大家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毕志磊琢磨了一会儿,说:“我的意见是各吃各的,咱们有的人带的钱多,有的人带的钱少,想在海南发展的方向也不一样,没必要在这上头表现仗义。大家还是节省着花钱,今天在东湖三角池看了海南的大概形势,求职的人多,岗位不多,我们不会很快就找到工作的,把钱花完了就很难再坚持下去。”
王杰超在内地做过小买卖,身上带的钱多一些,就点了一个单炒,要了一份米饭,饭馆配了一个免费的菜汤。老板把菜端上来的时候,他为了表示豪放,把菜放在桌子中间,一个劲地说:“都吃,都尝尝海南菜的味道。”
没有一个人把筷子朝他的碟子里伸。
丁东国问毕志磊:“咱们点什么?”他和毕志磊是一个单位的,原来当兵也在一个连队,两个人的钱就不分彼此。
毕志磊见附近桌子上有人吃一种炒米粉,就问老板:“这种炒米粉多少钱一份?”
“三块,赠送一份菜汤。”
“咱们一人要一份炒米粉,有干的有稀的,营养全面顶饥实惠。”毕志磊说。
夏侯博和杜泓伯带的钱最少,就害怕打平伙点很多菜,钱没几天就花完,见毕志磊点的是最便宜的东西,也高兴地说:“咱们都吃炒米粉。”
丁东国又问欧阳莉雪和涂丽婕:“你俩吃什么?”
欧阳莉雪看着涂丽婕说:“看丽婕想吃啥,她身子有病,一定要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涂丽婕见有人吃煮的米粉,有汤有面热乎乎的,就说:“咱们就吃那种煮的米粉。”
丁东国就问老板:“老板,这种煮的米粉多少钱一碗?”
“两块钱一碗。”老板说着就端上来一壶茶水,给他们每人面前摆了茶碗,挨个把茶水倒上。整整一天了,他们都没喝一口热水,顾不上烫嘴就喝起来,不大工夫就把一壶水喝光了。老板又给茶壶里放上茶叶,给里面倒上开水,满怀同情地说:“你们内地人真可怜,跑这么远的路到我们海南,吃不上喝不上受这么多的罪。”
丁东国笑着给老板说:“我们在内地都是有单位的人,我和老毕是从部队转业到铁路分局的,老毕还是分局的劳资科长。”又指着杜泓伯给老板说:“这位先生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全国有名气的作家。”指着夏侯博、欧阳莉雪、涂丽婕说:“他们都是名牌大学的研究生,大学老师。”
“在我这吃饭的内地人,在内地差不多都有很好的工作,为什么要跑到海南受苦哩?”老板给他们倒上茶水,对着炒米粉的厨师喊:“阿根,把肉多放些。”
“老板,能闯海南的,都是人尖子里头的尖子。要是没两下子,哪敢闯海南!”丁东国给老板搭上了话。
“你说这话我信,当年我们海南很多人闯南洋,现在新加坡、马来西亚、香港、泰国很多华侨老板都是我们海南人,有的还当上了总理部长级的大官。那些闯南洋的人都是很能干的,不能干的就不敢出去闯。”
“你们海南第一代闯南洋的人,肯定也受了不少罪吃了不少苦。”
“我有个本家叔叔就是闯南洋的,在橡胶林里搭了个棚子,整整住了三年,现在发展得有了自己的公司,资产都有一千多万美元。不管那时候还是这时候,关键是要能吃苦,吃不了苦就什么事情都干不成。”
炒米粉端上来了,所谓的炒米粉就是把用米面做的面条加上肉丝、青菜,用青油、生抽炒上一遍。汤粉也端上来了,汤粉就是把米面和青菜、肉丝放到开水里煮了,给上面倒点青油。老板果然给他们的量很多,里面的肉也放得不少。
毕志磊见欧阳莉雪和涂丽婕的碗里就是一些面条,尽管青菜、肉丝的量不少,但营养不一定好,就把老板拉到一边,小声说:“我们有位女同志,这几天一直生病,你搞个营养一点的东西,我给你付钱。”
老板琢磨了一会儿,说:“我给她做个西红柿鸡蛋汤,打进去两个鸡蛋,再加上西红柿,营养也全面,味道也好。我不多收你们钱,一块五就行了。”
毕志磊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五毛钱,说:“你一会儿就说是送给我们的,不要说我给你付钱啦。”
老板疑惑地点了下头。
吃过饭,毕志磊对欧阳莉雪和涂丽婕说:“你们两个先回招待所休息,我们几个男的再到东湖三角池看看。再说,咱们必须要有交通工具,以后跑工作方便一些。”
涂丽婕还想跟着他们一块到东湖三角池去,毕志磊没等她说话就说:“你跟欧阳莉雪先回招待所休息,身体不好找到工作也干不好,老板照样炒你鱿鱼。”
涂丽婕琢磨了一会儿,跟着欧阳莉雪一块朝招待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