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当年狠心丢下最疼爱的弟弟离家出走的真正原因。”
杨峥默认。
“别怪那个人，要怪，你怪我好了。”
杨峥摇摇头，“我对你恨不起来，我无法去恨一个我尊敬的人。”
“谢谢你！那恕儿呢？你还恨他吗？一定不要让他知道你讨厌他，他会承受不住。”
“我是看着他出生的，我那时刚满七岁，他出生的那天，爸爸不知道去了哪里，护士把他从产房里抱出来，我要求抱一抱那个柔弱的小生命，把他抱在怀里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有一个比自己弱小的人可以让自己保护也是一种幸福，我爱着那个孩子，从他出生开始，就爱着那个水晶般的孩子，可是从他出生之后，那个家再没安宁过，恕儿一听到他们的争吵声就会很害怕哭个不停，我也早早厌倦了他们无尽的争吵，厌恶那个家，恕儿竟成了我可以生活下去的动力，我喜欢每天放学后，在他的小床前看着他嫩白的小脸，天真到极致的笑，伸展的小手，仿佛在伸展一种希望，同时也给了我希望。他小的时候是那么胆小，经常在半夜里醒来站在我门前，问我，哥哥，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直到我十八岁，我们亲手把彼此的希望残忍的毁掉了……”
康侨意味深长地说，“你们都没有错，现在你可以接受恕儿说明你还像从前一样爱着这个弟弟。恕儿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在他的心里，你一直是他最敬爱的哥哥，永远都是，没人任何人可以替代，他心中的父亲不是杨漠，更不是我康侨，而是你，杨峥——父亲一样的哥哥。”
“也许吧！从前是我错了，我错把他的眼泪当成是不成熟的产物，他做任何事都是为了顾全大局，这样对大家都好，无论对子聪、对杨漠，还是对我妈妈。”
“那对他自己呢？”
两人都沉默了。
周围仍很热闹，没有人理会他们的孤独，那种寂寞的独欢。
夜晚的街头，杨恕扶着半醉的杨漠。
“你不是答应我，不会再喝这么多了嘛！”杨恕一边吃力地扶着他一边说。
“我没事，没醉，不信，我自己能走……”杨漠说着推开杨恕，杨恕一个踉跄，差点跌了一跤，被身后的子聪扶住。
子聪怒视着杨漠，他当然认不出这个男人，“你干什么，老酒鬼！”并过去要教训他，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想保护杨恕。
恕儿立即拉着子聪，“子聪，别……”
“杨恕，这就是你想让我见的人吗？”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管了。”杨恕说着又到了杨漠的身边，关心地问着，“你怎么样了？我送你回家吧！下次别喝这么多了。”
子聪诧异地看着他们，“你认识他？他到底是谁？”
“别管了，子聪你回去吧！”
“你干吗维护这个人？我遇见了就要管，我问你，他是谁呀？”
“他醉了，我以后再告诉你。”
“不行，你说啊！”
“我爸爸……”恕儿终于说，子聪吃惊地看着恕儿，他本该想到的，可是心里却无法相信，就是这个一个酒鬼——恕儿的父亲？
子聪和杨恕一起扶杨漠回家的，来到杨漠的住处，子聪有些意外，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这就是恕儿长大的地方吗？
杨漠一身的酒气，但他没有醉，清醒之后变得那么和蔼。
“你怎么又喝酒了？”杨恕问，有点无奈。
“一时戒不掉。”杨漠说，看看子聪，“你朋友吗？进来坐吧！有点乱，别介意。”
子聪好奇地看着这里的一切。
“你没事吧！”杨恕扶着杨漠担心地问。
“没事，我给你们倒水。”
“不用了，我们一会就走了，你休息一下，我送你回房间，以后不要再喝酒了。”
“我真的没事，自己进去就行了，不打扰你们聊天。”杨漠自己回房间了。
子聪看着杨漠的背影，有点疑惑，又看杨恕他那么忧郁，让人心疼。
“他是我爸爸。”杨恕说，没有抬头看子聪，“亲生爸爸。”他补充。
“你们，不像。”子聪说，他不是怀疑杨恕的话，只是这样的父亲和一个这样的儿子很不谐调。
“他现在已经改变很多了，这个样子已经让我感到很满足了，你不知道他从前的样子。”
“我知道，你对我提过，你生长在一个暴力家庭里。”子聪看着他，他知道从此刻开始，他对于杨恕再也恨不起来了。
“我相信我可以慢慢改变他。”
“你认为他值得吗杨恕？”
“他是我爸爸啊！”
“你认定他了？”
“子聪——”杨恕无奈地道。
“好了好了，不再逼你了，不过，如果那个老酒鬼再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恕儿笑了。
“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
“你现在说的话和当年我哥哥说的一样，连语气都一样。子聪，你比起我，幸运多了，康总是个好父亲，我不知道你们之间为什么会那样，但是，有些爱，必须要争取，不然一定会后悔。”
子聪似有所悟，可是又不完全理解杨恕心中所想，“杨恕，他们那样对你，你不恨他们吗？”
“恨一个人会快乐吗？”恕儿反问。
“当然不会。”
“那我不恨。”
午间，恕儿一个人出来，杨峥也正出来。
“一起下去吧！”杨峥说。
二人一起来到餐厅，恕儿感觉不太自然，还不如和康侨在一起更适应。
“昨天下班后，你去哪里了？”杨峥问。
恕儿抬起头，差点弄翻了面前的杯子。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杨峥说。
“哥哥。”恕儿看着他，很认真的样子，“我去他那里了，不要对我生气。爸爸真的变了！他没有以前的个性了，也没有了以前的狂暴，他更没有力气再打我们了。我知道你离开家这么多年受了很多苦，可是一切都过去了，他毕竟是我们的爸爸，我都可以原谅他，你真的不可以吗？”
杨峥沉默，耐人寻味的沉默，恕儿害怕他这样的表情，他不知道这样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你能原谅妈妈吗？”杨峥终于问。
恕儿怔了一下，期待的眼神看着哥哥，“我可以！”
子聪坐在办公室里发呆，恕儿从门口经过，走过去，想想又进来了。
“又在偷懒啊！康总看到又要骂人了。”恕儿说。
“他看不到，他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我。”子聪懒洋洋地说。
“那天不是说好去争取的吗？你反悔了？”
“有些事情不是说的那么容易，你知道为什么我会那样怀疑你是我爸的私生子吗？”
恕儿看着他摇摇头。
“我爸爸年轻时在外面一直有个女人，他叫田园，我是在他和妈妈吵架时听到这个名字的。”他看着他，“恕儿，你听过这个名字对吧！”
恕儿低下头，“是我妈妈。”
“所以我才怀疑你，还有你那双和我一样的墨蓝色眼睛，欺瞒不了任何人。我妈妈就是因为发现爸爸一个秘密，他几乎每个月都会寄钱给一个孩子……”
“原来一直资助我的人就是康叔叔……子聪，你比我想像中还聪明，可你知道，有时候太聪明只会徒增自己的烦恼。你还打算追究到底吗？”
“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吗？”
“也许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呢！”
“如果是我，我一定问个清楚。”
“算了子聪，不要管这些事了好不好？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那是你的感觉，可是我还有妈妈，我一直都好想爸爸能让妈妈回来。”
“他们的事，我们管不来！”
“我想见见你妈妈。”
“子聪……”
“我只想见见她，我什么都不问，我只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让我妈妈输得那么惨。”
“我知道你不会这样罢休的，如果你非要知道真相，让我去问。”恕儿说。
街上，他越走越慢，停了下来，恕儿盯着那电话好久好久，拨通了……
他来到母亲的住处，她现在应该是一个人了吧！半个月前，她和襄儿的父亲分开了，两个没有感情的人是迟早要分开的。
开门的竟是杨漠，恕儿的父亲，他怔在那里，几乎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很意外？”杨漠问，他微笑着，很亲切。
“爸爸，你……”
“你打电话时我也在，进来啊！”
田园也从厨房里出来，“恕儿，你来了！再等一下，就差一个菜了。”说着她又返回厨房，恕儿想说什么，可是没有说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