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听到一阵吵闹声,他们看到一个女人和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追着一个男人到街上,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孩子也在哭,男人不耐烦地甩开他们。
女人正凄惨地哭着说,“你不能走!我死也不让你走!你又去找那个狐狸精,凭什么不要我?凭什么?”
“看来那个男人有外遇。”倪杰说。
“没有外遇就没有激情。”她说。
“很经典!谁说的?”
“我爸对我妈说的。”
“你父母还真有意思。”
“还有更有意思的,他们说完这话的第二天就离婚了。”潘派冷冷地说,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她的嘴角有一丝冷笑,这笑对她自己来说异常残酷。
倪杰不知为什么也为她感伤了,“一对男女在结婚时总要举行典礼,可他们在分手时却想不起为离婚举行个典礼。”
潘派说,“为离婚举行个典礼也算是对婚姻负责的一种态度啊!可是现代人早就没了责任感,就像那位父亲……”
那个男人正大声地说,“别疯子似地缠着我!我不要你了,你还缠着我干什么?你还要不要脸啊?”
女人脆弱地,“看在我们十几年夫妻的份上,看在我们孩子的份上,行不行?你走了让我们母子怎么活啊?难道你就一点不念夫妻之情吗?我哪点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我不跟你吵架,也不管你和那个女人的事了,你就是别离开这个家行吗?”
孩子好像还不大明白是怎么回事,“爸爸,你要和妈妈离婚是不是?离婚你们就不住一起了吗?你不要我们了吗?你走了妈妈会受不了的,我也不能没有爸爸。”
男人却说,“你们马上给我回去,别在这里丢人了!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不会回去了。我把房子留给你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周围围观好多人。
倪杰有些生气了,“太过分了!”他看看潘派,却发现她的眼中还有泪水,还有泪水都扑不灭的怒火。“潘派,你怎么了?”
潘派突然冲到那男人面前,用力推开他,那男人怔了,周围人都怔了。
潘派激动地喊着,“你还算什么男人?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吗?一个是与你共同生活十几年的妻子,一个是你们亲生的孩子。你看清楚!你真的不想要他们了吗?十几年同甘共苦,你就这样绝情地对待他们,那是你的亲人啊!看看你的妻子,你走了她说不定会崩溃的,还有你的孩子,还这么小这么可怜!为什么你们做父亲的都是这样?你是怎么做丈夫、做父亲的?不要他们为什么要娶她、要生他?你的责任感呢?你的爱心呢?一点都没有了吗?你知道这样的婚姻对一个孩子的影响有多大吗?你这种男人根本不配拥有家庭!你不配!”说着她很失态地哭起来。
倪杰也被触动了,走过去,轻轻搂住潘派,让她在自己的肩膀上哭着。
女人和孩子感激地看看潘派,又看看那个男人。
男人终于低下头说,“我们回家吧!”
围观的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倪杰带潘派离开那里。
两人倚着路边公园的栏杆,好久没说一句话。
倪杰先开口了,“这里好静,我从小就很怕静,也怕黑,那样的环境会让我发慌。我并不喜欢热闹的地方,但是只有喧闹才能让我不再烦躁。”
“因为你太寂寞了,你怕被忽视、被遗忘,我也一样,我也怕孤独,怕得发慌,怕得要命。”
“我觉得,我们现在像两个流浪无依的灵魂,两个流浪在都市边缘的孩子,无处可去、无家可归。”
“我以为有梦想就可以活得很充实,可是他们说,梦想和现实的距离太遥远了。”
“那你还要坚持吗?”
“我要,你呢?”
“我也要。”
“刚才我是不是很失态?”潘派问。
“也许刚才你不那样做,我也会的。”
“我以为很多事我可以放开了,因为都过去那么久了,可是今天的场景又触动了我,这场景太熟悉了,我刚才差一点承受不了了。”
“我知道,我刚才被你吓坏了,同时,也被你感动了。”
“我总是做一些让人想不通的事是吗?”
“是。”
“其实你也一样。”
“我们都是血液里充满叛逆的孩子,他们总是说我们性格古怪、做事离奇,其实他们不明白,我们也会感觉孤独,因为我们在生活中难以得到世俗的认同感,我们的想法与别人不同。”
“我有好多次都有陷入绝望的境地,没有勇气面对一切、相信一切,那是一种随时可以终止生命的沉沦。”
“所以你到现在还无法相信爱情。”
“我会接受爱情,就是无法相信它。”
“你知道吗?我也是不相信爱情的。有些孩子是不被容许出生的,我就是。在记忆中,我的爸爸从未抱过我,妈妈就更没有。我常常和父亲吵架,吵得很凶,有时我想再也不愿见到他,可是我又知道,我深爱着这个越来越陌生的人,爱他爱得心里发疼,想到如果有一天,他在这个世上消失,我就感到非常恐惧……”倪杰的声音越来越低,和她在一起,他好像什么都可以说。
“小时候我常想,当白雪公主吃毒苹果的时候,她的爸爸在哪?当灰姑娘被欺辱的时候,她的爸爸在哪?当我受伤的时候,我的爸爸在哪?所有的父亲都是这样不负责任的吗?我不想怨他、恨他,只要他还爱我、爱妈妈。”潘派说着,低垂着眼帘,却掩不住那脆弱的伤感。
“我们真的很相似,我的爸爸也不爱我的妈妈 。”
“你理想中的家是什么样子的?”潘派问,清清亮亮的眼睛看着他,只被泪刚刚洗过的眼睛才那么清澈动人。
“每天晚上回家,我站在楼下,看到家里的灯光都觉得很温馨,我幻想一进门,见到的不再是爸爸冷漠的脸,而是祥和的、微笑的脸。我喜欢一家人在一起永远不会吵架、不会生气、互相理解、互相包容。可这个并不奢侈的愿望却可能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
“小时候,家就是我们最大的伤痛,长大后,家却又成了最重的行囊。因为我们有了责任感。我们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心灵的归宿,需要一个家——一个温暖、安谧的家,符合生命本身的审美设计,是灵魂栖息的田园,是保存一段情感的地方。家是我们梦想中的梦想,牵挂中的牵挂。”
晚上,倪杰在房间里,一边听音乐,一边在学着潘派的方法,用面巾纸测试缘分,桌子上一包面巾纸所剩无几,还有一大堆已经撕开的条条和系成的不同的圈圈。虽然口上说是小女生有游戏,可是他却突然有了兴趣。本是毫无兴趣的东西,如果你所在意的人喜欢的话,那你一定也会不知不觉地喜欢上,并且一定会好奇去试一试。
“哎!吃饭了,你干吗呢!每天吃饭的时候你可是第一个冲下去的。”容帆忽然来到门口说。
“我!我就去!”倪杰赶紧扯过一张报纸把桌子上的东西盖上,他可不想让容帆取笑他。
倪杰出去了,容帆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好奇地走进去,掀开报纸,看着桌子上的东西,捏起被撕开的一条面巾纸,皱眉道,“什么?”
上午,潘派来到通恒网络公司,主任又派她来采访上次****的事,她来了几次都没见到主管,这一次她一定要见到。
潘派刚进来,明媚正迎面过来。
潘派问,“你好,请问你们主管的办公室怎么走?”
明媚上下打量一番,“你找我们老板什么事?”
“我是记者。”
明媚轻蔑地说,“你们就是被叫作狗仔队的那种人吧!”
潘派生气了,“小姐,你连最起码的尊重都不懂吗?我最反感有人这样叫我们!记者也是一种职业,也是有价值、有意义的,也需要社会的尊重和支持。你有什么资格骂我们?”
主管叶贤从里面出来,一位很有风度的中年人,眼神深沉冷静,好像没什么事可以让他乱了阵角的那种人,至于他的身份,不仅是这里的主管,也是叶新的父亲,凌雨晨的前夫,还有凌思雯的继父,这家公司是他原来公司在本地的分公司,他是前不久才要求调到这儿的。
“什么事?这么吵!”叶贤问。
明媚千娇百媚地走去,缠住叶贤的手臂,撒娇着说,“叶哥,这个记者是来捣乱的!快把她赶走啊!”
潘派一看就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角色了,她也懒得理她,看了看叶贤,说,“叶先生是吗?我是今日周刊的记者潘派,可以接受我的采访吗?”
叶贤说,“如果是关于****的事,对不起,我没时间。”
“如果你问心无愧,为什么不敢接受我的采访呢?”
叶贤看着她。
明媚说,“叶哥,算了,他们记者就会歪曲事实,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潘派说,“我们绝对是尊重事实的,如果这点职业道德都不具备还当什么记者?”
明媚冷笑道,“这样的话谁都会说,我们是不会相信你的!叶哥,我们走!”
叶贤对潘派说了句,“我还有事,抱歉!”就离开了。
“叶先生——”
明媚拦住她,“别追了!我们不会接受你的采访,不要像狗一样跟在后面。”
“留点口德好不好?”
“对你们这种职业的人这样说错了吗?”
“我们是职业记者,总比你这种职业情妇要好得多!”潘派说完也离开。
“我要投诉你!你是哪个报的?”明媚大叫着。
“现世报!”潘派头也不回恶狠狠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