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十分高兴,觉得这正和尧的故事相合,于是宣布将刘弗陵所出生宫殿的宫门改名为“尧母门”,立刘弗陵为太子,即是汉昭帝。刘子业就认为这是谢庄故意将殷淑仪比为钩弋夫人,那她的儿子岂不就相当于汉昭帝刘弗陵。这么一来,这个谢庄就是在暗示刘子鸾应当即位为帝,真是其心可诛,于是就下令将谢庄斩首。有大臣劝他,说人人都要死,即使痛苦,也不过就是一会儿的事。像谢庄这样享尽天下荣华富贵的人,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应该把他关到监狱里去,让他受尽天下之苦,然后再杀了他也不迟。刘子业深以为然,就把谢庄关进了监狱。就这样,这个大才子才留得一条性命,直到刘子业被杀才给放了出来。刘子业的父亲刘骏十分荒唐,把他的几个堂姐妹统统收归国有。他这个子承父业的儿子刘子业,就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居然和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大肆淫乱。
刘子业狂暴昏淫,他的姐姐山阴公主,小名楚玉,与刘子业一母所生,已嫁于驸马都尉何戢为妻。刘子业将山阴公主召入宫中,留住不遣,不顾姊弟名分,居然颠鸾倒凤,似夫妇一般。同餐同宿,同辇出游。
山阴公主很是淫荡,单与亲弟交欢,只图纵欲,早忘廉耻。姊弟成奸之后,便留居深宫,不归府第。驸马都尉何戢,娇妻给小舅子占去,恨得咬牙切齿,便暗地蓄养死士,想乘机杀死刘子业。却反被刘子业先得了风声,与山阴公主商量停当,当晚送山阴公主回了府第。
公主见了何戢,掩面悲啼道:“孽弟荒淫,恃强污辱了妾身,本拟自尽一死,只因未与将军诀别,始含垢忍辱,到了现在,虽死也无遗憾了。”说完伸手抽取何戢的佩剑,做势自刎。何戢见山阴公主归来,愤火中烧,本拟拔剑杀她,后见公主掩面娇啼,宛转陈词,心肠早已软了。待公主拔取他的佩剑意欲自刎,何戢哪知是假,慌忙夺过了剑,劝道:“公主休得如此,我也深知公主受了委屈,这都是昏皇的不德,与公主无干,如今既已归来,也不必提了。”山阴公主见何戢中计,却还撒娇的要死,慌得何戢连连安慰,她才破涕为欢。这一夜何戢破镜重圆,好不开怀。谁知三天后,何戢便暴病身亡,公主料理过了丧事,翩然入宫,从此便不再回府第了。
山阴公主再进宫门之后,她忽又闷闷不乐起来。刘子业见她柳眉不展,杏眼含愁,便问她缘故。山阴公主对刘子业说:“妾与陛下男女虽殊,俱为先帝所生,陛下六宫万数,妾只驸马一人,太不公平,还请陛下体恤!”刘子业说:“这有何难?”便选了面首三十人,服侍公主。山阴公主与这许多面首,轮流取乐,兴味盎然。
吏部侍郎褚渊,长身玉立,风姿绰约,山阴公主对刘子业说要让褚渊入侍,刘子业便令褚渊往侍公主。山阴公主浓装艳抹,亲自把盏,眉挑目逗,卖弄风骚,谁知褚渊不识风情,到了公主私第中,似痴似呆。山阴公主还当作褚渊面嫩,便将宫女们尽行打发开了,才盈盈地坐在褚渊下肩,勾住了他的颈儿,呷了一口美酒,送过小樱桃,凑到褚渊口边,想哺酒与褚渊。但任她多方挑逗,百般逼迫,他竟守身如玉,好似鲁男子一般,见色不乱。一住十日,竟与公主毫不沾染,惹得公主动怒,把他驱逐出来。
刘子业封山阴公主为会稽长公主,秩视郡王。故妃何氏颇有姿色,只是已去世,继妃路氏,是太皇太后侄女,辈分不相符,况且没有妖淫之态,刘子业未能满意。因后宫妾媵虽多,却少千姣百媚的美人。山阴公主多了三十个面首,刘子业反不能够时时与公主淫乐,便对公主说:“姊由弟设法,遂了你的心愿,如今后宫佳丽没一个胜过姊,我欲与姊交欢,每无虚席,你也得替我寻一个代替的,凭我寻乐才好。”山阴公主便提起了宁朔将军何迈的妻子新蔡公主。
刘子业也记起宁朔将军何迈的妻子新蔡公主。新蔡公主是刘子业的姑姑,宋太祖第十女,生得杏脸桃腮,千娇百媚,此时华色未衰,刘子业便想把她召入后廷,一逞肉欲。何迈听说刘子业要召公主入宫,心中暗暗吃惊。新蔡公主欲整装应召,何迈说:“今上每做失德的事情,此次独召入宫,恐他不怀好意,还是诈称有病,不去为妙。”
公主听了何迈的话,好生不悦:“你也太多疑了!今上与妾有姑侄的名分,他虽荒淫,究不致与我无礼。就是他果有此心,难道我也会忘了廉耻,和他苟且不成!”
何迈见娇妻发怒,慌得不敢多言,只说去去就回,不必久留,新蔡公主始回嗔作喜,应召入宫。
刘子业留宴后宫,亲自陪饮,对新蔡公主说:“你是我的姑姑,今天你一来,足令六宫无色,怎么办?”新蔡公主羞愧地低下头。刘子业此时也顾不得姑侄名分了,顺手牵扯,拥入床帏。新蔡公主此时欲加拒抗,娇怯怯的身躯早已拥入了刘子业怀中。一霎眼间,已是任凭刘子业摆布,为所欲为。流连了好几夕,恩爱越深,索性做了刘子业的嫔御。刘子业假装说新蔡公主暴卒,抬了一口棺材出去给何迈。这棺材里面,有一个尸骸,是用药毒死的宫婢,充作公主,送与何迈殡葬。一面册新蔡公主为贵嫔,诈称谢氏,令宫人呼她为谢娘娘。何迈抬了黑沉沉的一口棺材回来,肝肠寸断。还以为是刘子业调戏公主,公主却不从其愿,才被刘子业所害,因此越发悲伤。待启了棺盖,才发觉不是新蔡公主,何迈方始大悟刘子业的以李代桃之计,心中很觉得委屈,暗中蓄养死士,打算待刘子业出游,拿住了他,另立世祖第三子晋安王刘子勋。有人报知刘子业,刘子业便杀死了何迈。
刘子业作的荒唐事还不止于此。他对那几个关在宫中的王爷十分猜忌,总想找个借口把他们杀掉,于是,他想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法子来。建安王刘休仁的母亲陈太妃,年近不惑,而容颜却显得十分年轻。刘子业就命令右卫将军刘道隆逼淫陈太妃,还让她的儿子刘休仁在一边看,并告诉左右侍卫,如果刘休仁有什么惊恐愤怒的表情,就立刻把他杀掉。陈太妃为了儿子的性命,只得含恨受辱。刘道隆为了迎合皇帝,也十分尽力,气喘吁吁地“操劳”了半天。刘子业十分高兴,下令赏他酒喝。而那个刘休仁竟是定力非常,整个过程一直目不斜视,脸上的表情也一平如水。刘子业见他这个样子,也只好放了他。
以上种种,已经使人几疑身非在人间了,但是,刘子业还有更加令人瞠目结舌的表演。
一天,他下令召集诸王的妃嫔公主入宫,等她们都来了,就下令左右侍卫幸臣一起脱去衣服,当下和她们共赴巫山。这些女子都吓得花容失色,四散奔逃,却哪里能跑得过那些如狼似虎的侍卫,顿时响起一片惨呼之声。南平王刘铄的王妃江氏,说什么也不肯做这样淫乱的事情,指斥刘子业,道是这些女眷都是陛下的亲戚,怎么能如此凌辱。刘子业大怒,就威胁她要是再不从,就把她的三个儿子杀掉。江氏仍然不依,于是刘子业就打了她一百鞭子,当即派人到江氏家中,把她的三个儿子抓来,当着她的面全部杀死了。
这么一来,那些女子谁还敢违抗刘子业的命令,只好含恨受辱,让那些侍卫为所欲为。刘子业对着这一派荒淫惨烈的场面,却洋洋得意,细细地欣赏起来,还不时地在一旁拍手大笑。
功臣叔父如猪狗
刘子业当上了皇帝,武帝刘骏遗诏命江夏王刘义恭、骠骑将军柳元景、始兴公沈庆之、仆射颜师伯、领军将军王玄谟一同辅政,以刘义恭为太宰首辅。但刘义恭懦弱无能,胆小怕事,见问题就躲,朝政大权就落入中书舍人、武帝的心腹亲信戴法兴手中。戴法兴长于权术,侍候武帝,极得武帝的宠爱。戴氏手握朝政大权,一应皇帝诏敕都出自戴法兴之手,尚书省所有大小事务都由戴法兴决定。
戴法兴看着刘子业长大,认为他不过是个顽童而已,经常以首辅和长者身份管教他,毫不客气,时常训斥,一次竟像呵斥孩子一样呵斥已成年的皇帝刘子业:“你这样胡来,是想做第二个营阳王吗?”戴法兴还多次裁减刘子业给最受宠的宦官华愿儿的赏赐,刘子业对他恨之入骨,就听了华愿儿的谗言,相信了外面的谣传:“法兴为真天子,官为赝天子。”在准备妥当之后,刘子业召集百官,下诏免去戴法兴一切官职,赶出皇宫,遣送回家。随后,又发圣旨将戴法兴徙远边郡,不久又将戴法兴赐死,其心腹中书通事舍人巢尚之也被免职,其他私党被一一惩处。刘子业初战告捷,十分得意,原来权势炙人的戴法兴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收拾了,此后但凡认为对自己的帝位有威胁的人,刘子业一律采取先下手为强的办法对付。刘子业在逐渐控制了皇权以后,开始为所欲为。下一步是制伏辅政大臣,让他们俯首听命。颜师伯、刘义恭、柳元景三人都是武帝信用的旧臣,尤其是颜师伯,工于心术,执掌大权,除掉戴法兴以后就数他骄横无忌,目空一切,刘子业决定先制伏颜师伯。
颜师伯时任卫尉卿、丹阳尹,手握重权。刘子业颁下圣旨,先用明升暗降的办法,迁颜师伯为尚书左仆射,免去卫尉卿、丹阳尹职,吏部尚书王景文同时受命为尚书右仆射,分颜师伯之权。颜师伯被夺权,柳元景自然心惊。颜、柳知道前途不妙,于是密谋废掉刘子业,另立江夏王刘义恭,但日夜商议却迟疑不定。柳元景心中没了主意,便找另一个密友始兴公沈庆之商量。没想到沈庆之却因为与颜师伯不和,在反复权衡利弊之后入宫向前废帝告发了颜、柳要谋反。
公元465年(永光元年)八月,得到消息的刘子业亲自率领羽林军把刘义恭和他的四个儿子同时杀死,之后,又把刘义恭的尸体肢解成碎块,肠胃抛散,同时把他的眼睛挖出来,放在蜜里渍存,叫做“鬼目粽”。这种残杀的手段之狠,让人在千年之后依然闻得到那股血腥。但皇权制度下的宫廷政治角逐往往采取极端行为,要搞最大的政治赌博,就要下最大的赌注,一旦输了下场自然凄惨无比。
然后,刘子业下旨召柳元景,并派禁卫军前往柳府。柳元景知道末日到了,向母亲告别,然后穿戴整齐,至死都面不改色。魏晋时代的人物面对生死经常能表现出这种淡然从容的风度来,不能不让人钦佩。柳元景的六个弟弟、八个儿子先后被杀。颜师伯和六个儿子也同被处死。
刘子业荒淫行乐,并没有忘记控制朝廷。沈庆之告发颜、柳谋反,保卫天子有功,深得刘子业的赏识,倚为朝廷支柱的股肱。他寻欢作乐,滥杀大臣,身为首辅的沈庆之自然有些看不过去,往往进谏希望刘子业收敛一点。
这一下刘子业不高兴了,见到沈庆之便面现厌烦之色。沈庆之有些惊慌,怕惹来杀身之祸,便闭门谢客。有人劝沈庆之干脆废了这个昏君,另立明主,但愚忠的沈庆之不听。
杀了将军何迈之后,刘子业估计倚老卖老的大臣沈庆之一定会来进谏,便命近侍封死了沈庆之必经之路上的几座桥梁,让沈庆之进不了宫。沈庆之得知何迈被杀,果真整装入宫,求见刘子业,怎奈行路不畅始终进不了皇宫,只好驱车回府。
刘子业对沈庆之产生厌烦之心,暗想与其费尽心思堵他的嘴,不如干脆杀了他完事,至亲血肉都不在话下,还在乎一个老臣!刘子业召来沈庆之的堂侄沈攸之,赐予一份毒药,让其前往沈府宣旨,赐沈庆之自裁。沈庆之悲愤、怨恨,拒绝自尽。他的侄子沈攸之是见利忘义之徒,这时竟不顾一切地将八十高龄的三世功臣沈庆之闷死在被窝里。他的两个儿子侍中沈文叔、秘书郎沈昭明也自杀身亡。沈庆之一家惨遭覆灭之灾,刘子业对外却诈称沈庆之因病去世,说朝廷为失去了这样一位重臣而万分悲痛,特赠侍中、太尉,谥忠武公。诏书颁行天下,朝廷隆重地为老臣沈庆之举行葬礼。这或许是一种内心的愧疚和心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