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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复试

孰不知,这世界上最不能弥补的创伤就是情感上的创伤,身体上的创伤最后会留下一个疤痕,虽然能看到,但疼痛不会再有,而情感上的疤痕是留在心底的,这个疤痕你看不到,但却无时无刻不在勾起你的痛觉,随着你的血液流淌过身体的每寸肌肤。程子阳从小就很羡慕周凯,因为他的爸爸妈妈可以时时刻刻的陪伴着他,在他成长过程的每个阶段留下印记,给他一种幸福感。

在上小学的时候每当周凯兴冲冲的跑过来对程子阳说,这个星期和爸爸妈妈要去公园去玩,要去动物园去玩,要去什么什么地方去玩,程子阳都会羡慕的不得了。然后等到放学,就会跑到妈妈跟前说他也要和周凯一样,跟着爸爸妈妈一块去公园玩,去动物园玩。程白秋满口的答应,说:“好,下周就去带你和妈妈一块去。”

到了下周,程白秋公司里又有事情,然后出去游玩的时间就再往后推,推着推着,下周的概念就变成珠穆朗玛峰顶上的稀薄的空气,让你摸不到的同时有种要窒息的感觉。每当小程子阳满怀兴奋地准备着下周的出行,并向小周凯炫耀自己也会去公园去动物园去玩地时候,总会有一个消息在等着“你爸爸这周没有时间,等有时间再陪你一块去”。小程子阳就会在那里又是哭又是闹,并在眼泪流得差不多的时候,委屈说着让程妈哭笑不得话“我都和周凯说了,今天要去公园玩,回去我怎么有脸见周凯,怎么和他交代啊”。说完之后,眼泪哗哗的又流了一地。

程妈听到这从大人嘴里才可能说出的话,竟然从小程子阳嘴里说出来,被逗得哈哈大笑,但转过头去,立马感到鼻子一酸,自己的眼泪就像冲破大堤的河水般涌了出来。小孩子在这个年龄段的小小虚荣心被做父母扼杀殆尽,而且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作出的承诺,最后一定要有个交代,但为人父为人母的两个大人,却把这当成了儿戏。

后来每当想要出去游玩,小程子阳不再说“让爸爸妈妈一块带着去”而是变成了“让妈妈带着去”。小程子阳幼小的心灵明白爸爸的承诺永远只是承诺,而当程白秋听到这话,心里特不是个滋味,但自己却总无法从纷繁复杂的事物中脱开身,他不知道自己在儿子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但自己也有自己的苦衷,他这么一直忙碌着就是为了家人能住上最好的房子,吃上最好的食物,总之是过上比别人好很多倍的生活。一进公司,各种各样的事物都来了,又是开会,又是见大客户,又是各种酒局、饭局,等到自己终于有点空闲的时候,孤零零地坐在办公室的转椅上,面对着空旷的房间,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孤家寡人,心中填满着巨大的空虚,像潮水般涌来。

被推迟的学生会复试如期进行,进入复试的人自然是一个个笑靥如花,先不管能不能被最终选上,能进复试就说明自己要比那些在第一轮就被刷下去的要更幸运,起码是招高年级的待见,于是那颗小小的虚荣心在这里第一次得到了满足。

对于这些刚迈进大学的新生来说,这里的一切在他们眼里都是新鲜的,纯洁的,没有任何杂质的,他们还生活在高中时代老师们和自己构筑的象牙塔中,这个象牙塔是他们在自称是暗无天日的高三时为之奋斗的唯一目标,这里面的酸甜苦辣只能他们亲身经历了才会深有体会。

复试和初试唯一不同的是,变得更重要了,所有的人员都要经过辅导员以及学生会的主要干部来亲自面试。大学不像高中那般每个班级都有个班主任,就算有班主任多数也只是挂个名,就像光绪帝的皇位一般。

在大学,负责学生管理的主要是辅导员,一个学院里的关于学生的大大小小事情都有他们管着,当然这些辅导员也不是有三头六臂,这么多事一个人甚至几个人根本无法全都顾及,于是学生会这个组织就油然而生,并且被赋予种种权力,管理模式基本上就变成了学生管理学生。

建筑学院的辅导员姓卞名祈,是个中年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戴着一副眼镜,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一切,脸上永远挂着一副乐呵呵的表情,用程子阳的话来说,天生当特务的料,李嘉宇不解,程子阳解释道:“表面上给人一种亲近感,那双眼睛转几下,不知道什么主意就出来,越是高级的特务,就应该长得越不像特务。”

李嘉宇还是不明白,问:“那应该长成什么样?”

“咱辅导员那样,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可惜现在没有特务了,否则”程子阳没有接着说下去,想给李嘉宇留下充足的想象空间,同时这否则后面肯定还包含着一些更厉害的东西。

李嘉宇倒是给“否则”这两个字给吓住了,没曾想到这欲言又止的功效确实够大。

卞祈有一个长期困扰自己的问题,那就是他的名字,不同的人对这个名字有不同的见解,有些学生认错字形,把“卞祈”念成“卡祈”,有些学生词语学的太好,直接形成条件反射,把“卞祈”念成“卞析”,还有些学生干脆造字将这俩字硬生生给读成“卡析”于是“卞祈”就从中国人变成外国人“卡西”。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爹妈起出那么好的名字却被念出异种风味,这就如同一本佛经被念出了道家的感觉。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些精英们的汉字认知能力差到如此地步,于是开始为中国的汉字鸣不平,逢念错此两字的人,就会将其叫住,然后对其进行再教育,颇有为中国汉字的教育事业奉献终生而不悔的架势。

然而学生们并不买他的账,正面里叫他卞老师,背后就取这错得最离谱的读法“卡西”,于是“卡西”就成了卞祈的外号,他也就有了双重国籍。在人前是中国人“卞祈”,在人后就成了外国人“卡西”。当然他自己可能永远也听不到,别人也不敢正大光明的那么叫,除非这人是个疯子或者是想成为疯子的人。

复试开始之前,有一个人出来宣读注意事项,由于人数比较多,需要复试的人员,到里面简单的介绍一下自己,然后由老师或者学生会的领导提问相关的问题,作答完毕后即可离场。宣读事项的人叫郑康,学生会副,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就是下一届学生会。

面试助理的排在队伍的最前面,弄得面试其他部门的人很是不满,“凭什么面个试还要分个三六九等啊?”后面的人发出不满的说话声,这些话不但没有让站在前面的人感到愧疚,反而让他们的虚荣心得到二次满足。

程子阳和李嘉宇站在一块,程子阳来到之后就往前看看,往后看看,终于看到了夏晚晴,想打声招呼,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经过这几次,程子阳觉得应该和夏晚晴算是熟人了,无奈面试助理的人太多,把两个人给生生隔开了,程子阳只好作罢。

只见面试的人一个个进去,然后又一个个出来,依然是带着相同的表情进去然后带着不同表情出来,都说一万个读者里有一万个哈姆雷特,现在是一万个面试者有一万零壹种表情,其中有一个共同的表情。

下一个进去的是夏晚晴,李嘉宇转过头去问排在后面的程子阳“你觉得夏晚晴能不能被录取?”

“我又不是那里面的人,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还用呆在这里?”

“那凭你的感觉,你感觉她有多大把握。”李嘉宇继续追问。

程子阳想了想,凭他对夏晚晴的印象,他觉得夏晚晴虽然表面上挺冷的,但是要论做事什么的应该属于那种认真谨慎的考虑周到型的。于是答道:“要是凭我的感觉,我觉得夏晚晴被录取的机会很大,基本没什么问题。”

一会儿功夫,夏晚晴就走出来,当她走到程子阳站的地方,被程子阳叫住,程子阳问“感觉怎么样啊。”

要不是程子阳叫她的名字,夏晚晴根本不知道程子阳站在这个位置,于是看着程子阳,说:“你在这儿呀?还行吧,没什么难的,自我介绍完,回答了个问题就出来了,不是很难。”

程子阳“哦”了一声,然后夏晚晴脸上还是没有表情的走了出去。

然后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议论声:“她就是夏晚晴啊?”

“谁是夏晚晴?”

“这么笨,别说你是建筑学院的,连她都不知道”

“对,就是她,在校庆晚会上和叫程子阳一块唱《下一个天堂》的,夏晚晴”

“歌唱得好人也长得漂亮,不像我们班里的那”

听的程子阳是心花怒放,就差没有冲过去,告诉他们自己就是程子阳。

又过了几分钟,轮到李嘉宇,李嘉宇敲敲门,得到允许之后进去,走到讲台,站定后开始进行自我介绍,偌大的教室只有自己的声音,往下面一看传说中的辅导员卡西正襟危坐,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突然想到程子阳说过的那个高级特务还有那个“否则”,突然想到谍战片里那些特务都是如何的阴险,不禁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又一看,发现更多的目光在盯着自己,感觉到浑身都不自在,紧张的不得了,那心就像突然有了弹性似的马上就要跳到嗓子眼了。虽然内心已经像刮着台风的海面,波涛汹涌,但表面仍装的波澜不惊,一点痕迹都没有。在介绍完自己之后,卞祈问了一个问题“假如你现在就是助理,你将如何开展自己的工作?”

李嘉宇一听,顿时紧张感消除大半,心里莫道:“这不就像领导们上任后讲的那些施政纲领吗?”幸好以前读过好多领导人的就职演说,只不过是把领导岗位换成现在的助理就OK了,想好之后,就开始信口开河,“假如我是助理,会做到以下八条,第一,坚持学院的正确领导,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努力为同学们服务。”其实这是某位领导的讲话,原话是“第一,坚持党的正确领导,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努力为人民服务”。李嘉宇稍微一修改,这话就成了自己的了,而且这话说出来立马把自己的思想水平给提高了大半截。接着说:“第二,”

李嘉宇一口气讲了八条,开了一条大河,就差这条河没决口了,此一番话令下面的评委们瞠目结舌,当即赞叹不已,频频点头。

下一个进来的是程子阳,程子阳倒是没有感觉到紧张,校庆那么大的舞台都过来了,这几人还没能达到让自己紧张的地步。当站在讲台上时,下面开始小声议论“这就是程子阳,校庆晚会上代表咱学院表演节目的那个”“真是一表人才”

程子阳心里乐开了花,但一寻思这种场合得严肃,于是马上表现出一副宠辱不惊的姿态,就像没有听到下面的议论一般,开始自我介绍,之后辅导员问道:“你是程子阳?”

程子阳本想回答:“如假包换,正是本人。”但一想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上,那么回答也不尊重人,于是说:“嗯,是的”

卞祈接着问:“将来有机会,你想不想成为学生会?”。这话来势凶猛,程子阳可从来没有准备过这个问题,心想这老师不愧是干特务的好材料,提个问题都那么犀利,要是直接回答想,也太不谦虚了,让人感觉太势利,现在的人虽然都很势利,但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喜欢势利的人,这和“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如出一辙。要是直接回答不想,又让人觉得这人没自信,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还得表现出自己确实是个好士兵。于是简单思考了一下,看着卞祈那双炯炯有神地眼睛说:“学生会这个职务必须是由有能力,有责任感,能够贯彻团委指示,为同学着想,有魄力的人来担任”这无形中夸了两个人,一个是现任高鹏,另一个是座下即将成为的另一位。然后转向自己:“我现在还只是个入学不久的新生,在能力、魄力、领导力方面都还与学长学姐们有很大的一段距离,如果自己以后能够在各个方面锻炼足够好,又能得到广大同学的信任和拥护,我会竞争学生会这一职务,用最大的热情为同学们服务。我的回答完了,谢谢大家。”这一番话成功化解了想与不想的问题,同时又拍了的马屁,一箭双雕,虽然有转移话题的嫌疑,但是还算是无懈可击。中国传统的中庸思想又一位发扬光大者就这么诞生了。

此番话确实收到比较好的回应,卞祈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出去了。

复试的结果要等到后天才会公布,最后的结果将由学生会主要领导商定,当然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卞祈手中,他会进行些微调,再然后才会公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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