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总是要尽情的喝,不管你是公主还是农家小丫头,每一碗酒都要尽情的喝完。借着那份醉意去催眠草原的夜,满天的繁星尤其的梦幻,一闪一闪地在心间荡漾,或许只是一种纯白的想像。
娥皇在一天天地适应尔琴的生活,同时也在适应草原的生活。她的记忆中还残留着江南的春色,一转眼就是草原的苍凉。但此时的静溢多少会让她觉得安心,就算有马儿的嘶鸣,也会觉得是生命的迹象,从此没有了绝望。有时候思念的过程,会将草原的星空洒满泪水,但与星辰相融,分不清谁是谁的眼泪,也分不清谁是谁的明星,只知道它们在天上飞,飞转了千年又飞了回来,还是那般晶莹剔透,惹人伤感又欢愉。
琵琶的琴弦每夜都会颤动,就像见过李煜时那颗激动的心。琴弦中流转出来的音律少了一分江南的柔情韵味,分明弹奏的是过往的记忆,却变得空灵起来。它在草原的夜空飞舞,会不会穿越一个时空?娥皇并没有这样的愿望,她希望可以穿越自己与他的心灵,音乐是唯一的纽带,或许还可以证明她是娥皇,她爱着李煜。
最后一碗酒还是一饮而尽了,娥皇记不清曾经的自己有没有如此豪饮过,只是能充分地感觉到,此时有酒有乐还有一丝丝的愁绪,这就是人生一种畅快的境界。她突然间想起李煜作词的那种神情来,潇洒、飘逸,明眸中的那种多情仿佛只为自己而来的。想到这里,娥皇便会温柔的浅笑,一滴泪滴落下来,是酸的也是甜的。
“来人,取文房四宝。”
突然间,娥皇有了些文人的兴致,欲要借着酒劲和醉意挥毫一番。
很快,侍婢们奉上笔墨纸砚,并在桌上整齐的铺开。她们一会儿相互对望,一会儿又望着公主尔琴的神色,不禁偷偷发笑。侍婢从未见过公主还会使得这些笔墨,个个都睁大了眼睛,多想见识一番。
娥皇又叫来一碗酒,轻轻泯了一口,摇着头说道:
“酒是越喝越淡了。”
随即,她点蘸墨水,雪白的笔毫顿时变得黝黑,墨迹就像抑郁的心情一样快速的蔓延。娥皇的脑中立马浮现出了李煜纸上作词的样子,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已然是李煜了,举止和神情都与他完美的结合,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南唐宫殿里花前月下的凉亭中,轻风抚过,笔墨飘香,那句句诗词无疑都填满了心中爱的空隙。
可是提笔的一刹那,为什么只能想见出“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的忧伤意境呢?娥皇身子微微有些摇晃,不愿多想,在白色的纸上留下了“红颜一笑”四个大字。落笔已定,娥皇真的现出盈盈的笑来,而纸上的留白却成为一段伤心的离别,填满了,生命就一片黑暗了。
突然,天边划过一道悲鸣之音,那是雄鹰孤独的飞过,它的翅膀和利爪划不破天穹的一抹晓色,草原的风还是那般张狂的吹着。娥皇从“红颜一笑”中惊醒,把那碗浅酒饮尽,却消不淡浓愁。突然,心气上涌,那酒又喷发了出来,洒在了纸上,顿时,“红颜一笑”开始向四周膨胀,样子极其痛苦,形成了好梦破醉时的心痛。
娥皇将手中的碗向身后一抛,摔在地上粉身碎骨,接着而来的是一曲刺耳的弦音,烧槽琵琶读懂了悲苦的守侯。
圣旨的下达已有数月之久,娥皇一直认真地学着去做大辽的公主,可公主也有烦心的事情。耶律德光娶尔琴的召书早已公布天下,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皇叔却要成为枕边之人。
耶律斜轸每日都来劝解,一份丰厚的嫁妆也是早已摆了营账之前。可是尔琴久久没有回应,因此,耶律德光亲自送上皇后的华服,废现后立新后,全因这天下英雄难过美人关了。
“三日之后,尔琴若不从朕,朕只有强行行婚了。”
耶律德光失去了耐心,等待了漫长的数月,尔琴却只是饮酒弹琴,如此至高无上的荣誉却不问不理,大辽皇帝自是觉得这是一种羞辱。耶律德光冷冷地向耶律斜轸说道,“南院王,你我兄弟相称,朕诚心共分天下,不知你这个做父亲有没有尽心,你真是教出了个好女儿啊。”
耶律斜轸心中更苦,他把尔琴抚养长大,甚至连老婆都未曾娶过,谁知尔琴生得妖艳,而且天资聪颖、温柔可人、知书达礼,谁见谁都爱,如此女子,若不做大辽的国母,还有谁都替她母仪天下呢?
“尔琴命苦,而且她一直尊皇上为皇叔,这事恐怕一时间也很难接受,还望皇上不要逼得太紧,多给她些时日吧。”
“哼,三日,就只三日了,朕不愿在等!”
知道事实已无可更改,耶律斜轸只好再一次返回尔琴的营账前。
尔琴刚闻此消息时,也是一阵惊呼:
“这怎么可能?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啊?”
从那时开始,娥皇才知道这个血缘关系的真假,只是可怜的尔琴到死也不会知道了。不过,娥皇感叹之后,又为真正的尔琴吁了一口长叹,“不知道也好,尔琴命短,却带着亲情而去的啊。”
原来,尔琴不过是个汉人女子。当年,大将军耶律斜轸南征北战,血洗过无数城池,在战场上杀敌众多,可是不留下一点情面,哪怕是敌国的百姓也不知道多少倒在了他的长刀之下。可有一次,在一座死城之中,耶律斜轸发现了尔琴,当时这个孩子的哭声响亮得可以融化一切血腥,耶律斜轸的士兵们都被这种哭声所感动,他们的手软了,马蹄也软了。而耶律斜轸顿时感到了一种宁静,他在血流成河的日子滋生了太多的愤恨,麻木与冷漠几乎是他生活的全部,而当这一声哭泣响起时,所有的黑暗都散开了,甚至眼中也闪着几许泪花。他第一次感到了心痛,他开始憎恶手中的长刀和身上的这副铠甲,他把刀和铠甲统统扔在了地上,从死人堆里找到了尔琴。
当他将尔琴抱起时,哭声嘎然而止,一双明眸的闪烁比草原的星光更加地空灵,她的眼角泛起的笑脸,迅速征服了耶律斜轸的心。
他小心翼翼的将这女婴抱在怀里,自己轻轻地上马,带领着众将士撤离马上就要攻克的城池,无功而返的重新回到了草原。
这十几年来,耶律斜轸再没有征战沙场,更没有杀过一个无辜的平民,他将自己完全交给了尔琴,与其说尔琴融入到了大辽王室的生活,不如说是耶律斜轸融入到了尔琴的纯洁世界。他未曾娶过一个女人,是因为怕女人的嫉妒伤害了尔琴。耶律斜轸将她视作天神的礼物,是草原的精灵,当他带着她策马驰骋草原时,这位南院王才知道生活的美好。似乎有了尔琴比夺得天下更加令他心满意足。
娥皇见识了这位多情的父亲,心中即是感动又是爱慕。但这种感情完全与李煜的不一样,她开始明白,尔琴的死会给他造成多大的伤害。因此,她的苦恼在这几个月中反复纠结,而自己要挣脱耶律德光的唯一办法,就是将实情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