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原来分开,这么容易
我看着亚卓,目瞪口呆。
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人,我为什么要毫无条件的对你一个人好……
这个问题,我怎么可能没有想过?
我想过,想过很多很多遍,但每次都会告诉自己,我实在太幸运了,居然碰上亚卓。
可是现在他把这件事情毫无遮掩的揭示在我面前,我无言以对,心中恨他以假面欺骗我,却又无法开口——就算我可以一句一驳,那又有什么意思?
我慢慢揩掉泪水,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陆亚卓,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不会再烦你。”
擦掉眼泪,似乎连那些不堪也一起擦掉了,我转身,很冷静的收拾行李。
我来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现在要离开,也很方便。
原来,来来去去,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当一个地方,你再没有住下去的理由,你总会走。
亚卓一直静静的坐在床上,并没有阻止我,我一语不发,快速的收拾完了东西,走出卧室门口。
临走之前,我背对着亚卓,轻声道:“其实,我不恨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我只恨你不早一点告诉我。”
为什么,偏偏是我最无助的时候,要让我知道真相呢?
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或者提醒我暗示我,让我知难而退?或者再晚一点告诉我,让我先沉溺在这虚无的假象之中,等我过完这最难熬的时段,才告诉我一切?
原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实乃万古真理。
我离开卧室,慢慢的走向门口,这一切我已经习惯,可是终究要离开。就好像如今的C城。
苦笑一声,我推开门,外面已经是傍晚,夕阳已落,路灯纷纷亮起,一小团一小团淡黄色的光晕,温暖的让人简直要落泪。
我轻轻关上陆亚卓家的门。
我从来不够理智,天真的把他给的一切,轻易归咎为爱情。
原来到头来,他给我的,从不包括爱情。
而我能回报的,只有爱情。
故事到这里终该落幕,只是结局与我所想不同。
由我开头,由他结尾。
没有谁辜负谁。
我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街头,手上拖着行李箱,冬天的夜晚冷的我瑟瑟发抖,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去往光明温暖之地。
学校宿舍在我搬出来和亚卓住的时候已经分配给别人了,何况我现在还在被“考察”阶段,也不大可能回去住。
想了想,我还是打了踏踏电话。
“喂?深深啊?”踏踏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我犹豫片刻,老实说:“我和陆亚卓分手了。”
“……”
那边是一片沉默,沉默。
就在我以为踏踏已经睡着了的时候,那头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呐喊:“什么?!你和陆亚卓分手了!?拜托,你开玩笑的吧?!怎样啊,就四月一号了吗?!”
我把手机微微拉远,等踏踏的狮子吼功过了之后才拿回来,放在耳边,说:“不是愚人节,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我和陆亚卓,刚刚分手了。而且我现在拖着行李,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怎么可能啊?!”踏踏还是惊叫,等微微冷静之后,她也没有多问,只说,“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你来我家住。”
“嗯,那个,周苏生不在吧?”我问。
踏踏回答:“不在不在,我现在在家。你快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这就去接你。你说你一个女孩子现在站在街上像什么,别被拐带了。”
“……”
我报了地址之后就等着踏踏来接我,踏踏果然如她所言很快就来了,我上了踏踏的那辆车,坐在副驾驶座上,望着外面叹气。
踏踏瞄了我一眼,也没先开车,道:“到底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和陆亚卓分手?该不会是你们俩个吵架,然后你耍脾气跑出来了吧?”
说罢,她看了看周围,喃喃道:“陆亚卓会不会在这周围找你啊,我们要不要等一下……”
我真是只能苦笑,根本没人会相信我陆亚卓分手,不是吗?尤其是这还是陆亚卓提出的。
我说:“不用找了,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赶我出来的。不过从一面来说,是我咎由自取。”
踏踏睁大了眼睛看着我:“陆亚卓赶你出来?怎么可能!”
我苦笑:“先开车吧,回去告诉你,我现在很累。”
踏踏只好点头,发动汽车,我靠在椅背上愣愣的出着神。
回到踏踏家之后,我把行李放好,冲了个澡,又吃了盒冰激凌,才略微打起精神,踏踏看着我,表情有点迟疑:“你那个冰激凌,是从我冰箱里拿的吗?”
“……对啊,”我点点头,“是你夏天买的吧?还剩一盒,我刚刚吃了。”
踏踏更加迟疑:“是夏天买的,不过,好像是前年夏天的……”
我愣住,僵了一会儿,看踏踏表情的确不像开玩笑。
见我一动不动,踏踏赶紧道:“没关系的,前年夏天的也能吃。”
“……”
“……我吃过。”
我无奈,苦笑道:“踏踏,你真是奥特曼。”
踏踏瞥我:“怎么样,心情好点没?”
我耸了耸肩:“本来也没什么好不好的。”
踏踏看了看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舔了舔嘴唇,犹豫片刻,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踏踏,我本以为这是一个很长,可以说很久的故事,也以为自己说出来之后,会委屈到忍不住狂掉泪,可是结果,我居然很平和,很平和。
倒是踏踏不淡定了,说:“陆亚卓真那么跟你说啊?他也太奇怪了吧,明明是他自己要把事情揽在身上的,怎么回头怪你了?真是……”
说道这里,踏踏又停住:“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可能啊……陆亚卓诶,他是陆亚卓诶!他怎么可能是这样的男人?”
“我也觉得。”我看着踏踏,声音迟缓,“可是,他的确就是这样的。”
踏踏长叹一口气,不再说话。
和踏踏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踏踏道:“你说,会不会是陆亚卓故意这么说,想给搞个惊喜啊?”
“怎么可能,”我摇了摇头,“而且说真的,现在平静下来想一想,我觉得陆亚卓说的,其实也没错。”
踏踏惊奇道:“什么?”
我解释:“你想,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人,沈篱比我聪明,你比我可爱,我越活越平淡无味,那么多人都比我好;而亚卓什么都好,事事做到完美——包括假装。他为什么要对我好呢,尤其是,无条件对我好?”
我用手轻轻拨弄着桌子上的假花:“是我不够聪明,没想到这些。”
又或者,是我太懦弱,明明想到了,还硬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踏踏一笑:“你会这么想,我一点也不奇怪。你本来就是这样,凡事总喜欢找自己的责任,可是这一次倒不是这么简单。现在发生这么多事情……”
踏踏看向我:“你打算怎么办?”
我没说话。
恰在这时,电话响起,是我的手机。
心里好像还有一点点的期待,是在起点什么呢……我苦笑,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却件是周女士打来的。
我猜到她是要说关于学校判的结果,所以接听:“喂?周老师?”
周女士道:“恩,是我……”
“怎么样,你现在还好吧?哎,我也晓得了你母亲的噩耗,你别太难过,我,我呢,再怎么说也是长辈,不知道怎么安慰,刚开始的时候都不敢打电话给你,还只是打了李踏踏和沈篱的电话,知道你还好,就没事了。”
我笑了笑说:“嗯,已经过去了一会儿了……周老师,这次打电话来,是想告诉我关于结果的事情吧?”
周女士道:“嗯,是。”
她叹了口气说:“本来,既然已经这样,当然是该让你回来了。可是我刚刚才晓得,原来在你停职的时候,就有人已经抢了这个位置,那个女孩子,是校长侄女……”
我一愣,随即苦笑:“原来如此。”
周女士只是叹气,大概觉得很对不起我,我却觉得还好,有些东西原本就是要把握的,我错过之后,当然不能奢望它还在原地等我。
“真是想不到,一个助教的位置还有人抢。”我只能打趣。
周女士叹息道:“我本也这么想,后来才晓得,这个侄女是陆亚卓粉丝,似乎她很不喜欢你。哎,真是的,这年头小女孩也不知道想什么,不过,呵呵,好在你还有陆亚卓嘛。”
周女士自然是随意说说,绝对想不到刚好戳中我死穴,我想笑又无奈,又不好告诉周女士我陆亚卓这其中的事情,所以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周女士又问了问我近况,我只说过得不错,她微微放心,挂掉电话。
我把手机拿在手中,看着漆黑的屏幕发笑。
踏踏一直在旁边睁着大眼睛看我和周女士讲话,大概也听到了不少,见我挂了电话,道:“怎样,不能再在A大做事了?”
我收起电话,点了点头。
踏踏“哈”了一声,说:“怎么回事,深深你真是要去拜拜!”说完又道:“算了,拜什么拜,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什么张泉?以前看他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人了,原来这么讨人嫌。未免太可恶了吧?!深深,你要不要趁着他现在还卧病在床,去揍他一顿啊?干脆把他打到一辈子下不了床算了。”
我看着踏踏凶神恶煞的样子,笑了笑说:“以恶制恶?算啦。”
踏踏叹了口气:“你别笑,我是认真的。你现在到底打算这么做?”
我想了想,说:“我打算回澳洲。”
“哈?”踏踏惊讶的直起身子,盯着我,“去澳洲?为什么?好端端的,去澳洲干嘛……”
她自己问完,又忍不住自己回答:“也是,你现在这样,还不如早点离开这伤心是非之地,就当散心吧。”
踏踏对我笑了笑:“你要去就去吧。”
我看着踏踏,摇了摇头:“踏踏,我是打算去定居。”
“……”踏踏对我眨了眨眼,不可置信的道,“……不回来了?”
“嗯,没意外的话。”我点头,“最多偶尔回来看看你们。”
托着下巴,我对踏踏解释道:“我在澳洲实习过,也算认识一点人吧。我不会这么早就走,会先在你家赖一会儿,等联系好公司,确定之后再过去。”
踏踏摇了摇头:“说什么赖不赖的,你要住多久都可以,我倒是怕你真的一去不回来。”
说罢,她叹气:“兜兜转转,怎么你还是要去他乡?”
我被“他乡”这二字逗笑,道:“也没什么了。其实搞不好我就不该回来,什么破镜重圆呢?原来不过是相见不如怀念。”
踏踏说:“你要走的话,我明天让沈篱也来一趟。”
我点点头:“嗯。”
夜晚,我和踏踏一起挤在她那张有点小的单人床上,踏踏很快就睡着,我却久久无法入睡,以前和亚卓的过往不断在脑中来回放映。
我和亚卓之间,几乎没有过争吵。
这是多么不正常啊。
只要是人,就有自私的一面,只要是两个人,就会有冲突,从而演变为争吵。
我们从不争执,却有这么多那么多的冲突和不协调,只是它静悄悄,不动声息,隐藏在这平和的假象之下。
我自欺欺人,说我们因相爱而彼此谅解。
但其实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我们都是隐忍的人,觉得不管是多大多不可调和的问题,亦可以忍耐。
只是,忍耐,爱怎么可以忍耐?
爱你或者恨你都闭口不提,但他们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纠结滋生,遮天盖日,牵引无数阴霾,渐渐遮挡了我和亚卓头顶的太阳。
当世界开始倾盆大雨,电闪雷鸣,我和亚卓都措手不及。
这不是忽如其来,又可以随时褪去的雷阵雨。这是蓄谋已久,潜伏在深处的一场持久的大雨。
不能牵手挨过,那就分开吧。
我们各自奔赴遮风避雨的地方,也不必说什么挽留。
我以为,我和亚卓之间,已经坚不可摧了。真正的,坚不可摧。
但事实上,我们一击即破,脆弱不堪。
原来分开,这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