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一动不动的笔直站在吊篮另一侧,似全然没听到。
“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妩心由衷道。
那女人还是不吭声,像个哑巴。
妩心也没在啰嗦,反正出了这个深谷,总会有人给她解释一些。而且,她很在意之前在谷底听到的那个,男人的声音……
她记得很清楚,第一次意识清晰就要醒过来前听到的那个声音绝对不是幻觉,低沉沙哑好像破锣一样,除了能听出是男人的声音外,根本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很奇怪,当时谷底除了她和那个照顾她的女人外,分明还有第三个人在,可她再次醒过来,却再也没有感觉到第三个人的气息,更没有再听到那个声音……
是谁?到底是谁?
她莫名的耿耿于怀,迫切的想知道是谁,甚至还期望会是风千夜,但那个女人却一句话都不肯跟她说。
吊篮终于停止上升,妩心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映了满目的那片花海。
那连宏伟宫殿的地板,墙,屋顶,都满满拥挤着盛开着各种各样各种颜色鲜花的场面,壮观而炫目!
无需介绍,妩心已然知道了自己身在何处……花城!
傲洲大陆最富饶的城市,以盛产奇花异草而闻名,药师的摇篮,花城!
妩心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跟在那个不说话的女人身后,从后方进入那座宏伟的宫殿,途中遇上不少人,全是陌生面孔,一个个见到她,纷纷是错愕震惊的神色。
“什么?”
妩心正往花殿正宫这边来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花颜娇耳里,她的惊愕比任何人更甚,但很快,她便敛起了那一闪而过的阴鸷目光,恢复了那副悲天悯人的祥和面容,吩咐道:“去通知风山主,本宫随后便到。”
待通报的弟子退下,花颜娇面色又陡然一沉,目露凶狠:“花颜笑,你竟偏偏挑这个时候跟本宫作对!”
风绝直至见到婷婷站在面前的妩心,悬在半空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没人给妩心多加解释,但见到风绝,她也大概猜到了些许。
她之前泡的那个满是药香的泉水,应该便是花城至宝药神泉吧,而如若不是这义父亲自恳请又付诸一定的代价,只怕花城城主未必肯慷慨借药神泉一用保……
并无血缘,而这义父却如此待她,再想起用命护她的风千夜,妩心在风绝面前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眼眶一热,咚一声跪下,一声“义父”之后,便泣不成声。
她,生来便无父,短短十五载看尽世间薄凉,何为情,何为爱,她其实根本不懂,对这世既无欲也无求,只是顺风而行得过且过,最多不想像娘亲那般软弱,可,麒麟山,她一时怄气停驻的地方,并未真心当过那是她的家,却偏偏有这么一群肯为她生为她死为她不惜代价的人。
可,为何十五载从未得到过的温情一夕间全数到来,却如此沉重。妩心的坚韧倔强风绝一直看在眼里,此刻她竟忽然跪在面前哭成了个泪人儿,不禁心疼起来,弯身将地上的人儿扶起:“起来说话,起来说话。”
“义父,对不起,对不起……”妩心摇头,不肯起来,声泪俱下:“妩心悔不当初啊,如若不是妩心当初多疑,如若不是妩心当初玩劣,又怎会在襄城闯下大祸惹纳兰云岩记恨,又怎会害了风大哥。”
想起声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风千夜,风绝不禁动容,低声染上一丝沧桑:“事情大概我也从宇儿那儿得知,归起来,错也并不能怪你们……冥冥之中天已注定,你不能把错全往自己身上揽。”
妩心咬唇摇头,泪如泉涌。
怎么不是她的错呢?即便是纳兰溪先挑衅,她大可逃走不是吗?而她却并未逃走,还被动的应了战,更不可理喻的答应了纳兰云岩的邀请,杀了纳兰门弟子,毁了纳兰府,大闹襄城……
罪魁祸首,就是她!
见妩心沉浸在懊悔悲戚之中,风绝叹气,铿锵声中却隐着让人心酸的哀:“那……你要为父如何?”
妩心怔了怔,抬起朦胧是双眸看向风绝,那顶天立地似比任何人都高大的身躯,竟不知何时带了一分伛偻,威严的眉目间,也染上了一丝隐敛的倦容。
是啊,风大哥是义父的独子,他出事,最难过的莫过于义父,而义父却还要隐忍着那份悲痛,低声下气求人保她一命。
“你是个聪慧的孩子,想明白了就好,起来吧。”风绝轻道,再度弯腰,将妩心扶起来:“而且,虽说希望渺茫,但也许……也许我们还有些许希望……”
妩心一愣,不知为何,她忽然间想到了药神泉里那个破锣一样的声音,莫名的欣喜涌上心头:“义父,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风大哥他也……”在这里?
“妩心姑娘的恢复力真是惊人,才短短几天,竟已恢复到这个程度了!”
突兀而来的女声打断了妩心的话,与风绝二人转目看去,便见一身穿艳装的花颜娇嘴角带笑,款款而来……
在客套中,妩心得知那个美得张扬,妖艳,风情万种的女人,便是花城城主花颜娇,她的救命恩人……真的是救命恩人吗?
在得知自己昏迷不醒时,所服的药丸全是这位城主大人亲自身炼,妩心心中便生出了质疑。那段时间她虽睁不开眼,意识也混沌不轻,但还不至于到连自己中毒了都搞错!
而且,是她错觉吗?她竟然有一刹那从这个“恩人”的眼底深处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寒意,就像……在麒麟山,义母妙颜夫人眼底时不时闪现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