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伟岸背影越渐越远,慢慢的,落云的唇颤抖着,她咬着牙,一脸雨带梨花般的脆弱,眼眸中,却隐隐有着越来越强烈,疯狂的恨意。落苒那贱人能得到的,她落云居然得不到?他宁愿去看那骚货,也不要她?她那里比不上那贱人了?
这时落云的脸已白的像纸,她紧咬的唇隐隐见血迹,寒风一阵阵刮过,她便那般执着的站在原地。执着的看着谢玄离开的背影。谢玄的士卒也都相继离去,只余被令送落云回去的亲卫。
慢慢的,一阵阵马蹄自她身边而过,余下滚滚烟尘。
慢慢的,腾腾火光远去,天地间又是一片暗黑。
慢慢的,所有声响止息。
慢慢的……
落云摇晃着身子,小脸木然惨白,半晌,她呜咽出声,小脸上尽是绝望。一直静静站在她身后的士卒不禁叹了口气,他家将军也真是的,放着爱自己的小姑不要,非求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想着,他又摇了摇头。两人直愣愣的站着,眼看黑暗渐渐远去,天空乏起灰白……“小姑子,走吧!”望了眼天际,士卒走上前,对着落云道。
落云身子一僵,她慢慢的转首望向那士卒,望着望着,她双膝一软,向他跪了下去。
士卒一惊,侧身避了开来,口中直喊道:“你这是做什么?”
跪地的落云向前匍匐几步,她爬到士卒面前,抓着他的衣摆,颤声说道:“求求你,求求你带我去找他,你刚才也听到了,他说了会娶我的,他说了的,求求你……”声音悲悲切切,绝望,伤心欲绝。
“你莫要这般,将军令我送你走,我便万万不能带你回去。”
他家将军的脾气,他最知道不过了,若真带这小姑子回去,那惨的就是他了。说着,那士卒一手抓住落云的臂膀,将她扯了起来,硬是拖着走,哪怕她的呜咽声,充满恨苦。
卫玠一队人,一夜赶路,赶到附近的一座小镇,购置了一辆马车,便又开始上路。
马车中,落苒洗去一身灰尘,依偎在卫玠怀中,便是无穷无尽的疲惫和困倦来袭,她也是颤抖着眼眸不曾睡去。她紧紧的揪着他的衣襟,紧紧的揪着。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那手温柔的拉开落苒握紧的手指,把她的手轻缓的合在掌心中。
两人都没有说话,却有一股奇异的安宁袭向落苒,慢慢的她闭起了眼眸,紧绷的身子慢慢的放松,颤抖的眼皮也渐渐合拢。她沉入了梦乡。落苒醒来时,已是黄昏,她竟睡了一整天么?揉了揉眼,她想撑起身子,刚一动,一只手便按上来。落苒缓缓抬头,望着仰头,疲惫,慵懒的靠着后壁,合眼休息的卫玠。
那双平日总是含笑的眸子下方,有着一圈淡淡的青色,落苒心中一涩,纤细冰凉的五指拂上他的眼,轻轻的摩擦着。
卫玠伸手包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伸出舌尖轻轻一舔,落苒便觉全身发麻,一股红晕至颈项延伸到耳根。便似那烟霞,粉腻酥融娇欲滴。卫玠低下头来,望着她,咧嘴一笑。这一笑,真真似冰泉般明澈,寒星般璀璨,星空般高远,可谓谪仙是矣!
落苒有些痴了,她含笑俯在他胸口。久久久久都未说话,待卫玠望来时,她又将脸埋的深了些,两手紧紧扯住他的衣袖,声却含笑若无其事的道:“卫郎,卫郎……”“嗯,嗯。”
她唤一声,他便应一声。“卫郎,妪,妪她……”落苒用衣袖紧紧堵住嘴,滚烫的泪水滚滚而落,呜咽中,依约听到她说了两字,“死了……”卫玠蹙起了眉,五指解开她的发鬓,一头墨发滑落,成梳,缓缓的梳理,把玩着她的发,下颚抵在她的头顶,另一只手将她搂的更紧。待她哭的累了,渐渐只剩抽咽,他才闭上眼睛,以唇相就,久久久久,溢出一声叹息,淡淡的道了句,“我知。”
这语气太过清冷,惹得落苒欲抬头望他时,他又缓缓道:“世人苦,众生苦,贫者为衣食所累,富者坏不足之心,如此世道,生死瞬间,朝不保夕,生又如何,死又如何,不过都是在这世上走了一遭,去的早罢了。”说到这里,他张了张嘴又道:“便是你我,今日华服加身,明日,不定就是白骨一堆……”
落苒心头一怔,缓缓的,重新伏上他的胸口,一双媚然的眸子愣愣的望着飘飞的车帘,心里荡漾的,尽是那句今日华服加身,明日白骨一堆。是啊!
这个世道太乱了,人心早已疲累,当放纵时自放纵,便不妄白到这世上走一遭。
想到这里她又突的抓住他的衣袖,立起胸口,昂着头,望着他道:“那落氏阿云又是怎么回事?”
卫玠一笑,慢慢的低下头来。低头望着她,他只手支膝,只手缓缓的描绘着她的轮廓,嘴唇一扬,淡淡笑道:“你那族伯干了苟且之事,祸累家族,你那大伯父便将他一家驱逐了。”苟且之事?祸累家族?落苒惊疑的望着他,落毅尘这人,她是知晓的,性子阴毒,却也谨慎,便是真做了这等事,定也不会让人抓住把柄。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卫玠淡淡的嗓音飘来,“这次的事,你那族伯有份。”
只是,这落家刚被逐,落云一个小姑子,便能千里赶到谢玄身边,如此看来,她身边定是有人,这人才是这一切幕后黑手吧?这话刚落,落苒便嗖一声抬头,她愕愕的望着他,唇瓣几番颤抖,“便这般放了他?”这声当真阴沉,含着让人心凛的煞寒!
卫玠低头望了她一眼,食指微曲,敲打在她额头上,听得她一声痛呼后,唇凑到她耳根后磨了磨,幽幽热气吐出,惹得落苒全身再是一麻后,柔柔的道:“他已不是落氏的人,此番正居在永宁巷中,卿卿,有何不满,要杀要剐,也是看你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