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苒话已说完,谢玄却是未应,只是一双冷冰冰的眸子冷冷的盯着她,随即大笑一声,“驾!”马鞭抽打马腹,马匹迅速掉转了头,又是“驾!”一声,马蹄纷飞,尘埃飞扬,留给落苒的是谢玄越去越远的背影。
望着渐渐走远的人,他愤怒了?气恨了?
落苒便是那般抬头望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悲凉无尽,自嘲自苦,过了许久许久,她慢慢将视线转移到一旁茫茫青山,一阵风吹来,山上传来似猿啼,似狼吼的叫声。慢慢的,落苒低下头。
渐渐地,她抬起脚,一步深,一步浅的往前步着,在她身后是络绎不绝的烟尘,而她的前面也是空无一人,只有狼吼的道路,她的身边没人了,只剩下她自己。也不知走了多久,日头渐渐落下,眼看就要月明星稀,她还是没能看见村庄,天地间空荡荡的,忽而,落苒慢慢屈下身子,双臂抱住双膝,头便那般埋在膝间,一阵夜风吹来,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依约耳畔似有一阵马蹄声传来。
这是她走了一天都不曾听到的声音,落苒缓缓抬起头,双眸模糊的望着前方,一匹黄色马匹正向这里奔驰而来,马匹上是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他似雄鹰般向她奔来。
落苒看着,看着,却是无一丝反应,她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还是内心的希望,她是希望他回来的么?是这样么?直到那道熟的不能再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落苒方才知那不是幻觉,那是真的……“怎么?刚刚不是很威风,怎的此刻又如此狼狈可怜的蹲在这?在等我吗?”又是冷冷的讥讽。
他在讥讽她,她却毫无反应的,依旧愣愣的仰着头望着来人,望了会,落苒又揉了揉双眸,确定自己没做梦时,她忽而嘴一扁,嘤嘤的哭出声来,她是想骂人的,可是此刻她真的再也骂不出来,她不想再自己一个人,起码现在不想。
“你这小姑子,狠话是你说的,怎的此刻又似谁欺了你一般?”谢玄摇头笑了笑,见她还是无其他动作,立时又翻身下马,双手托住她的腰往马上一带。
“哒哒哒”的马蹄声中,两人又开始了路程。
两人一马走了大半夜,快近天明时,他们已来到邺城外。
远远的望着邺城,谢玄飞奔的速度也渐渐慢缓。
察觉到他放慢的速度,落苒微微回首,不解的看着他,他不是要与她一同进邺城么?
谢玄与落苒对视了一眼,咧嘴一笑,“你去吧!我还有事要先返回平城。”
此言一出,落苒又是一惊,返回平城?为什么?难道说他原先并不准备来此地?是遇上她后……一路护送?
不,不可能的……
“前面不远就是邺城西大城门,卫玠那小子应该住在中大街一家名唤芙蓉堂的胡同里面。”边说他边翻身下马,接着又是一手抱住她的胳肢窝将人提了下来。
“为什么?”下马后,落苒一直低垂着头,她在心里思量良久,良久,终还是未能忍住的问出口。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特意为她跑这一趟?以前的他是不会如此的。
“去吧!”谢玄却是未答,咧嘴一笑,翻身上马,上马时,他便那般高高的,遥远的望着她,“记住,把你的心留着。”说完,“驾!”一声调转马头,再次抽打马腹。
尘埃滚滚,马蹄翻飞,烟雾蒙蒙中,落苒便那般呆呆的,直直的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好一会后,她才苦笑着回首。
落苒照着谢玄说的路线,脚步一深一浅的朝着城门走去。城门口,数百晋兵或站或坐,她知道,他们这是在等病情无法控制时欲要一把火烧了邺城,以及城中的百姓。在快要步进城里时,竟无一人上前阻挡,落苒手捂住心口,一步步向前走着,可那些守门的却是依旧懒散而坐,见到她时最多便是稀罕的注目而视,却并无一人上前盘问阻止,看来,他们这是许进不许出了。深深呼吸,落苒拿出一块方巾将鼻口掩住,一步步的这才进了城门,记忆中,这座邺城因被打量瘟疫感染无法控制,健康那边来人准备将这里一把大火烧尽。
卫玠逃了出来,可却还是未能控制住病情,不久便逝去,那一次,整个晋朝的人为他痛哭三天三夜,为他守灵三天三夜,这次,既然老天能让重生,那她便不会让历史再次发生,因为她需要他。
一边想着,一边走着,当她第一只脚踏进邺城的时候,她便嗅到一股浓浓的草药味,以及一股掩盖不住的腐臭味,大街上,三五个人群或趴或伏,一个个睁着无神绝望的眼神望着西面,那是健康所在的地方。
那里是晋朝最为繁荣的地方,那里民风儒雅,美好的诗歌声处处皆是,那里的权贵更是一个个鲜衣怒马,涂脂抹粉,颇有些许神仙之姿,那里是美好的代名词。
建康……同样也是落苒向往的地方。缓缓一声叹息,落苒收回远眺的视线,正欲加快脚步朝前步去,不想还未举步便被一男子横冲直撞的推倒。
落苒一声惊呼跌坐在地,还没能缓过神来,那男子却已停下脚步疑惑的盯着她审视。半晌过去,只听他一声惊呼,“是你?落氏阿苒!”听闻对方唤了自己的名,落苒呼一声抬首,望着眼前的人却如何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她正疑惑时,对方却是哈哈一笑,“别以为你着了身男装就让人认不出来了,在下可是还记得那日你向郎君送香囊那事。”呼一声,落苒整个脸瞬间红透,原来这人是那日府内的在场的,应是卫玠身边的贤士吧?这般想着,她不禁抬头望去,只见那人身量不是很高,白面红唇,一身青色晋裳,此时正挑大一双细长的眸子望着她。“阿苒有礼了。”落苒拍了拍手,缓缓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