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她回到餐桌上,耀武扬威地宣称:“是莱提”。莱提是一个当红摇滚乐队的首席吉他手。“他想带我一起去巴西和新加坡巡演,我和他说我考虑考虑。这些家伙习惯让女人对他们俯首称臣,你得矜持一点儿才能让他们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
这时门口突然又骚动起来。凯莉抬头看了一眼,又立刻埋下头假装在看自己的指甲。“别抬头,”她说,“瑞来了。”
“瑞?哦,我知道她。”艾玛莉塔的瞳孔突然收缩。
瑞听起来像是个男人的名字,但实际上是个女人,一个可以和艾玛莉塔平起平坐的风云人物。她也是一个国际美人,有着让男人神魂颠倒的魔力。不过她有点儿玩得太疯了。她在七十年代当过模特,之后搬到洛杉矶。传说她进了演艺圈,但没见她接过什么角色。倒是经常听到她的绯闻,都是和当红的男影星传出的。而且她和艾玛莉塔一样,也有一个私生子,据说孩子的父亲还是一个超级巨星。
瑞的脸蛋和身材都无懈可击,但最迷人的是她的那双眼睛,又大又圆,虹膜是淡淡的蓝色。那双明眸扫视着整个餐厅,然后停在艾玛莉塔身上,她招招手,走了过来。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她看起来就像见到老朋友一样开心,但据说这两个人在洛杉矶可是你死我活的夙敌。
“我刚到,”艾玛莉塔说,“刚从伦敦回来。”
“你去参加了那个婚礼?”
“毕翠思小姐的那个?”艾玛莉塔说,“是啊,婚礼办得很棒,全欧洲的名流都在那儿了。”
“哎呀!”瑞说话时有着一点儿南方口音,很可能是装出来的,因为她是爱荷华州来的。“我应该去的,不过我当时正和斯内克在一起。”她说出一个著名动作影星的名字——那人都快七十岁了,但还在坚持拍动作片——“你知道的,我脱不开身。”
“这样啊。”艾玛莉塔轻轻地皱了皱眉头。
瑞似乎没有注意到,继续滔滔不绝地说:“我打算去见我的一个好姐妹,但是我和斯内克说我三点就回酒店。他正在这边做宣传。不过现在都已经快两点一刻了。你知道,斯内克最恨别人迟到,但我可是一个迟到女王。”
“那就看你哄男人的本事了。”艾玛莉塔说,“不过我的确记得斯内克最讨厌等人。你得代我向他问声好,亲爱的。不过你要是忘了也没关系,反正我这个月会见到他。他请我去滑雪——当然,只是作为朋友而已。”
“那当然。”瑞说。随后是尴尬的冷场。瑞直直地盯着凯莉,搞得凯莉真想用餐巾把脸挡上。“拜托,”她暗想,“千万别问我叫什么。”
“也许我该去给我的朋友打个电话。”瑞说。
“是应该打一个,”艾玛莉塔说,“电话在那边。”
瑞走开了,但估计只是暂时的。“她和每个男人都上过床,”凯莉说,“包括比格先生。”
“拜托,亲爱的,我可不关心那些,”艾玛莉塔说,“她爱和哪个男人上床,那是她的事,跟我可没关系。不过她可不是什么好人。我听说她还想当阿里克斯夫人的干女儿,可就连阿里克斯夫人也觉得她太招摇了。”
“那她到底是怎么生存下来的啊?”
艾玛莉塔扬了扬眉毛,沉默了一会儿。毕竟她曾经是一个真正的名媛,在第五大道长大,举行过盛大的成人礼舞会,她是一个有涵养的女人。但凯莉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细节。“她收人家送的东西,宝格丽的手表、哈利·温斯顿的项链、衣服、车、房子,还有现金。她有个孩子,有一大堆有钱的男人怜惜她。有些身价百万的影星,随手就能开一张五万美元的支票给她——但有时只是想借此摆脱她。” “拜托,别这么惊讶地看着我。”她望着凯莉,“你总是这么单纯,亲爱的。你不一样,你有自己的事业。就算你觉得不满足,至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可像瑞和我这样的女人,我们根本就不想工作。其实我想要的就只是活下去而已。”
“可就算你别无所求,活着也很艰难。”艾玛莉塔早就戒了烟,但她还是抽出一支凯莉的烟,等着侍者帮她点燃。“多少次我哭着打电话给你,身上没有半毛钱,我不知所措,无路可走。那些男人许下的诺言又不能兑现。如果我是一个应召女郎,可能生活会容易得多。令我困扰的不是和男人上床——反正要是我喜欢他的话,我迟早都会和他睡的——而是我要永远受制于他人,永远被人轻视。你虽然也只是给人打工,可至少你想辞职就能辞职,还会有一大笔钱入账。”
她耸了耸肩,扬起眉毛。“我根本看不到未来,却还得保持最好的状态,一刻也不能松懈。穿衣、打扮、健身美容、按摩,还有整形手术,哪样不要花上一大笔钱?你看看瑞, 她的胸、嘴唇和屁股都整过。她不年轻了,亲爱的,她都四十多岁了,她只剩下这些了。以后不管她再怎么努力,也只能走下坡路。”
她熄了烟,自言自语地说:“我怎么突然抽起烟来了?抽烟对皮肤可没半点儿好处。我希望你也戒了,亲爱的。你还记得吗,我怀着我女儿的时候,病了,还穷得要死,只能和一个学生合租一个卧室。老天爷,那个破平房可真恶心,每个月还要一百五十块钱——我那会儿只能拿出那么一点儿钱。我一个人坐公交汽车去郊区医院,还是靠福利津贴才能在医院生孩子。当我真正需要帮助的时候,亲爱的,男人们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孤孤单单一个人,身边只有几个还肯帮我的女性朋友。”
这时,瑞咬着嘴唇回来了。“你们不介意吧?”她自顾自地坐下说,“我朋友很快就到。不过我需要先喝一杯鸡尾酒。服务生, 给我来一杯伏特加马提尼,不加冰。”她看都没看凯莉。
“嘿,我想和你聊聊斯内克,”瑞对艾玛莉塔说,“他告诉我,他以前和你在一起过。”
“他这么说?”艾玛莉塔问,“斯内克和我,我们之间只是精神恋爱。”
“现在还是?我只觉得他的床上功夫很厉害,对我的孩子也挺好。”瑞说,“我一点儿也不介意,反正男人没一个靠得住。”
“我还以为他订婚了呢,”艾玛莉塔说,“听说是跟一个怀着他孩子的黑头发女人。”
“是啊,他妈的,那个女的好像是叫卡梅丽塔什么的,犹他乡下的汽车修理工。斯内克去滑雪场的时候车坏了,他开到修理场,正好碰到那个骚货拿着扳手站在那儿。喏,他现在正发愁怎么摆脱她呢。”
“这太简单了,”艾玛莉塔说,“你可以找些人来监视他,我通常会派我的按摩师和女佣去,安插在他的身边,然后让她们随时向我汇报。”
“该死的!”瑞一边尖叫一边摇摇晃晃地靠在椅背上,张着大嘴歇斯底里地笑着。她的嘴唇艳红,金色的头发有些发白,柔顺地垂在肩上。她绝对是个疯子,却又无比性感。
“我就知道我喜欢你。”椅子“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瑞差一点儿栽到餐桌上。餐厅里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艾玛莉塔笑得岔了气。“我们之前怎么不是好朋友呢,”瑞问,“我可真是想不明白。”
“哎呀,瑞,这我可不知道。”艾玛莉塔早就换回了得体的微笑,“也许和布鲁斯特有关。”
“那个该死的破演员,”瑞说,“你是指我在他面前故意编瞎话骂你的事?妈的,宝贝儿,这能怪我吗?全洛杉矶就他的老二最大,我就是想独享他!有一次我们去餐厅吃饭的时候,那家伙偷偷在桌子下面拉过我的手,放在他的老二上面,我当时亢奋地把那东西从他的裤子里拿出来摸,一个服务生碰巧看到,那玩意儿的尺寸惊得她叫出声来。结果搞得我们直接被踢出餐厅——但我说了,那东西是我一个人的,谁都别想动一下!”
“他的那个确实不小。”艾玛莉塔说。
“不小?宝贝儿,简直就和马的一样大!”瑞说,“你知道,我的床上技巧可没人能比,男人只要和我上过一次床,绝对会让他们记一辈子。但事情总是有利有弊的,如果你也到达我这样的水准,一般尺寸的老二就很难满足你了。我当然不会拒绝跟他们上床,但我会实话告诉他们,我随时可以出门自己找乐子,我要满足我自己。”
瑞只喝了四分之三的马提尼,就似乎有些把持不住了。就像一辆前灯大开却无人驾驶的汽车。“天哪,”她说,“我就是喜欢那种被填满的感觉。给我吧,宝贝儿,干我吧!”她开始晃动着身体,在椅子上摩擦着,半举着右臂,双眼紧闭。“啊,宝贝儿……啊,宝贝儿……啊!”她长长地呻吟了一声,终于睁开眼睛。她直视着凯莉,似乎刚刚注意到她的存在。“宝贝儿,你叫什么?”凯莉这时突然想起有一次派对的时候,瑞和卡波特·邓肯当着众人的面在沙发上做爱的事——没错,就在众目睽睽之下。
“凯莉。”她回答。
“凯莉?”瑞问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没有,”艾玛莉塔接话说道,“她是个好女孩,跟我们一样。不过人家可是知识分子——她是一个作家。”
“那你一定要写写我的故事。”瑞说,“我跟你说,我的故事绝对会成为畅销书的。那么多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但我还是活下来了。”她把目光转向艾玛莉塔,寻求认同,“看看我们,我们两个都是幸存者。那些跟我们差不多的女人们,比如桑德拉……”
“她现在加入了戒酒互助会,整天忙于工作,再也不出来玩了。”艾玛莉塔说。
“还有加布里埃尔……”
“应召女郎一个。”
“玛丽特……”
“疯了,吸毒,然后进了银山戒毒所。”
“跟我说说她那段故事吧。”瑞说,“我听说她在你家崩溃了,然后你不得不把她送到精神病院。”
“她已经出来了,还找了份工作,做公共关系。”
“公共关系,我管那叫破烂关系,”瑞说,“他们想利用她的关系网,可她却经常目光呆滞地死盯着你看,搞得你都没办法和她交流。她就像个疯子一样坐在那里,任凭那些人从她以前的交际圈里捞好处。”
凯莉再也忍不住了。她大笑起来。
瑞转过来盯着她说:“我说,这可一点儿也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