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想起来,某年,大约是去年,去清华的那一天,恰好是女生节。食堂门口,有人在分着花。玫瑰?或者只是月季。每个女生都有一朵,只是,等到我走近,却没有分给我。当时很惊讶于她们的洞察力,现在才知道,这些年,轻易的,已经有了不可改变的,北大的脸,漠然的,而有时候又是火热的。只是,没有那么严肃和拘谨又潜藏着傲慢的清华的标志。
我们往回走。然后调侃着清华的MM。只是,忽然间想到,在别的院校的学生,是不是也这样看着北大的女生呢?她们会不会也撇着嘴,笑着说:“北大女生啊,被宠坏了的。”霎时间,觉得这个话题也比较无聊。
然后,我就开始左顾右盼,打量这个城市的脸。我看到路边卖红薯的老头,沟壑满面。
可是,我知道可能一会儿,他就会被城管剪断三轮车的链子。那时候,他会怎么样呢?会哭泣或者只是绝望?
我给他廉价的同情,却也帮不上忙。于是,我把脸转开,然后,看到了贾亦,她骑着黑色的车子,穿黑色的裙子,在炎炎的阳光下,不停的用手抹着额头。
她往这边骑过来,只是,她在路的那一边。她匆匆的,没有看到我们。我存了些怀疑的,想,她也去清华吗?只是她的名次已然在二十开外。
也去做无谓的尝试吗?我把她点给桃子看。桃子也惊讶道,呀,不是说要考研的吗?
这却是不难理解的,放着保研的诱惑,又有多少人能够执著于考研呢?哪怕不是最心爱的专业,毕竟也是北大和清华,更何况,考研?又能有多少地把握呢?据说其他院校的学生,都是大二开始甚至是一进入大学就立志考研了。而我们,从来的,都对那两个字眼嗤之以鼻,我们相信我们的天赋足够好,但是仅有天赋,是不够的。关键,是一个字,忍。要能够忍受那几个月的煎熬。这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虽然,也能够做到,但是没有必要。
转念间,又回到了宿舍。
我把文件袋放在一边,北大的保研还没开始,清华,正如火如茶。划去了经管和公管,剩下的,就只有工业工程。
那就等明天吧?我打开了电脑,不想再跑。
并不是没有退路的,大不了,继续念本系的研,其实也不错。轻松呀。笑着,抱起猫咪:“来,亲一个,笨笨。”
这些日子里,它仿佛青春期的孩子,非常的不乖。叫嚣乎东西,挥突乎南北。时时的,有着跃跃欲试的模样,只是,我想它应该还不知道什么叫做老鼠。我非常好奇,如果它和老鼠相遇,到底是谁怕谁呢?
我强制地,把它按倒在床上,它把头仰的老高,却开始呼呼的睡觉。
不好玩,我放下它,走到窗前,去拿一杯水。漫不经心的,却发现,它已经在水杯前,睁大了眼睛瞪着我。天啊,我明明记得它在睡觉!真是个非常敏捷的小东西。
又是一天了,中午,桃子说,接到了经管的面试通知。就在下午,来不及准备了。她慌得手忙脚乱。我和虹萦对她说加油,看着她,满是甜蜜满是担心的跑出了门。
我瞥一眼贾亦的床,没有人。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因为晶莹也不在。
于是,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我打开电脑,盘着腿坐在床上,开始上网,笨笨跑过来,跳上床,左摇右晃的,走在我腿上,然后,找一个合适的角度,躺下来,睡觉。
我伸出手刮它的鼻子说:“你好。”
许久,Mobile响起来,桃子在电话那端焦急地说:“Annie呀,你过来吗?你过来面试吧?贾亦在里面呢。”
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我听明白了,贾亦在那里。忽而的有些不平,名次和经历,贾亦又比我强在哪里?于是,我问:“是吗?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呀。听说要收两三个外校生呢,今天来面试的,加上贾亦,也就是三个人啊。你过来看看吧。”桃子急急的。
在这样的时候,她想到了我,我觉得很温暖,我说好。
打了车过去,一路上,只是狐疑。为什么没有收我的简历,却叫了贾亦去面试?这种问题可能也不需要解释,因为他们也曾收了我们系排名倒数,没有保研资格的师兄。黑暗。我在嘴角露出了笑,我忽然好奇起来,我想知道,他们会有怎么样的解释?
或者以后有一天,我会去做Human Resources(幽默之源),那么,我想这些借口都会是我的参照,是了,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借口?又或者,根本,连借口也不需要,只是说,你,不可以。她,可以。
我怕来不及,于是我跑着到了经管的门口,也来不及等电梯,我冲上了二楼。在会议室前,我整了整呼吸,敲门。
我走进了他们的会议室。只剩下了两个老师,看样子,他们正准备着离开。他们看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喘着气的女孩子,抱着一个大大的文件袋,满脸是质疑的神情。
他们一定觉得莫名其妙,其中一个年轻的老师问我:“同学,你有事吗?”
我望着他们,我说:“我是北大的学生。很抱歉我迟到了。我想有一个面试的机会。”
他们有些为难,那个胖一些的,年长一些的老师问我:“为什么不去教务投简历呢?”
我不想提被拒绝的难堪,于是,我随口的撒谎,我说:“我刚刚才知道您这里,也可能会收我这样的学生。”
他们两个于是就微笑,他们问我:“为什么刚刚才知道?”
我回答说:“因为刚才我们班有一个同学过来面试,因此,我想我应该有她那样的勇气来面对你们。”我微笑,有点挑衅。我希望有一个答案。我其实并不是太在意我自己的结果,我只想,要一个解释。忽然觉得,自己像那个执著的秋菊,一切,只是为了一个“说法”。
然后,我看到两个老师的脸色就那样的慢慢变化,收起了笑,皱起了眉,然后,开始翻看着档案。
我沉静的,坐在那里。我想知道,他们能在那里找到什么闪光的理由。我等待着,呼吸很平静。
那个胖胖的老师很奇怪的问我:“你是北大信息的吗?”
我点头。
“你成绩排第几名?”
“第三!”
“第三?”
他很严肃地说:“刚才是有两个信息的女生来面试,一个是第一,另一个是第三。你怎么也是第三啊!”
这个理由实在有些可笑。于是,我忍不住笑,我问他:“您说什么?贾亦是第三名吗?”
那个老师把盖了教务印章的单子展到我面前,白纸黑字。我看到了“该生的成绩排名为第三名。”
原来是这样!我不知道这个印章出自教务,或者是南门外的小贩。但是,我坐在那里,忽然的恍然大悟了,我是好奇的孩子。我喜欢这个结果,毕竟,没有让我太失望。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我真的是第三名呀!!!”
两个老师在空调的冷风中,有了冷冷的眼光。他们说:“是你的同学,你说话也要有证据啊。”我不知道在他们眼里,我是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只擅长嫉妒,又不会编一个很好的故事的小孩子。
“你们可以打电话去系教务问啊。”
其实,我也是惴惴的,谁知道贾亦身后有什么样千丝百缕的关系网?不小心,被我撞了进来,是从此缠绕无可挣脱还是破网而出呢?
我觉得有些头疼,不曾想,原来是这个原因呢。本来的,一点点希望的光,现在也灭了。本来,有那一点点或者可以叫做正义的不平,现在也散去了。我有些犯困。
于是,开始了面试。老师总是仁慈的,哪怕知道你没有希望,但是,还是会给你机会。
稀里糊涂的,自我介绍,然后是课程问答,最后,是一个小的Paper。
回到了宿舍,我看到贾亦坐在我的床上,正在拼拼图,她把我未曾打开的拼图,放在凳子上,弄混了,一块一块的挑拣着。她看到了我,于是,有了热切的微笑。她说:“Annie,你回来了呀。你真勇敢,我佩服你。”
我想反驳,但是,忽然觉得,应该用更好的语言,于是,我也笑着说:“我只是想,去碰碰运气。哪有你运气好呢?人家开始都不要我的简历的。”
贾亦看着我,很认真地说:“你当时应该和他们缠一缠呀。我对那个教务说,哪怕没有机会,那你就放着呗。”
“原来是这样呀,那还是你勇敢了。我哪敢这么对待教务呢?”我挑挑眉,双关的,给她有些冷的笑。
贾亦拼拼图的手,在那里停顿了一下,然后她很真挚的说:“听说他们要取三个人呢。我们三个,正好呀。另外一个是西安交大的,那是什么学校,没法比的。”
“不过人家也是第一呀。”桃子忽然也从帘子里露出一个脑袋。
她其实是最不用担心的人,哪怕只取一个,也就是她了。清华是一个最重视排名的地方。她居然还在那里担心西安交大的第一。于是,我走过去,仰着头,对她说:“你就睡你的觉吧。”
“人家也怕嘛。”桃子嗔怪的道。
我摇头,贾亦也摇头。
然后,贾亦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说:“哎呀,都忘了约了人吃饭的。先走了。”
她急急地往外跑,因为太匆忙,所以也不顾及散落一凳子的拼图。
晶莹不在,云雁不知道在不在。只有桃子,虹萦和我。
我脱了鞋子,在床上躺下,我的猫咪,立刻的跑过来,睡在我身边,我摸摸它的脑袋。
毕竟是一个宿舍的,一起走过了三年。
于是,今天面试的事情,只字不提。但是我想,其实贾亦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午,就是我在工业工程的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