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紧张忙碌的日子过去后,吴嘉琪终于可以好好享受SOHO的快乐了,每天睡到八九点钟,起床后给自己泡杯红茶、休闲地吃着早点,然后上网看看新闻,跟MSN里的朋友乱侃一通。大家都忙去了,她也开始一天的工作,或是创作小说、或是写写杂志社的约稿。下午3点半,她准时地坐在靠近落地窗的地板上,悠闲地喝杯咖啡,看一会自己喜欢的小说,她最喜欢享受午后的阳光,这种免费的静谧的温暖是多少财富都无法换来的,每次想到自己曾在办公室打晃的那些日子,她都会庆幸自己走出来了,要不怎么能发现,原来生活可以那么简单,那么快乐?晚上的时间,做完室内运动,她就躺在床上看盘。
有时,王兵会突然打来电话,和她聊聊小说出版的进展,然后他们就会随便聊些别的。
“你那位老年朋友的问题解决了吗?”王兵问。
“嗯,你的主意真好,让我搜集了很多军旅故事,还借来一堆书看呢。”吴嘉琪得意地说。
“你喜欢军旅题材的书?”王兵意外地问。
“是呀,我爸爸以前也是当兵的,我家现在还有很多他以前和战友照的照片,都很有意思,我一直很想知道照片里的故事,可是他都不讲。”吴嘉琪遗憾地说。
“为什么?”
“因为他的战友都在唐山地震时死了,我爸爸那时在唐山插队,他转业回来的第二天,就发生了唐山地震。”以前吴嘉琪不明白地震到底有多可怕,自从四川发生了大地震,她才体会到父亲心底里的痛,曾经那些美好的回忆,都在一夜之间崩塌在狼藉的废墟下,沉寂了。
讲到这样的话题,两个人都感到心里沉甸甸的,沉默了一会,王兵岔开话题说:“我家有一面墙的书柜,里面也有很多军旅题材的书,你要有兴趣,也可以到我那里去看书。”
“是吗?那我倒真想参观参观。”吴嘉琪一听到有书看就很开心。
(二)
随着孟爸爸的心情转好,孟妈妈的病情也稳定下来,准许出院了。老两口在一起经常会聊聊天,他们又恢复了从前的散步,只是和从前不同了,他们不再像同志战友那样保持距离了,而是互相扶掖着慢慢往前走。孟爸爸参加了书法协会,每天都到活动中心开堂授课,虽然没有任何报酬,但是老爷子每天乐呵乐呵的,觉得很满足。在孟爸爸的鼓励下,孟妈妈也参加了一个舞蹈队,据说这个舞蹈队还被央视相中,邀请去参加了春节晚会呢。老两口白天各忙各的,晚上就在一起聊聊白天发生的事情。很多事情在孟菲他们听起来都很琐碎,可是再普通的一句话,到了老两口的嘴里,都能给它咂巴出滋味来。
“这就是最真实的婚姻生活。”苏然感慨道。这天晚上,孟菲爸妈参加老战友聚会去了,苏然让老贺做了一桌子好菜,把几个姐妹都叫到家里来聚聚。老贺在厨房里忙着准备晚饭,姐妹几个就坐在沙发上聊爱情、聊婚姻。
“什么是爱情?很多心理学家都试图给爱情下一个完整的定义,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完美的解释出爱情的含义。”吴嘉琪说,“加拿大有位社会学家试图以分类的方式来解释什么是爱情。他把爱情分成了六个类别:情欲之爱、游戏之爱、友谊之爱、狂爱和利他主义之爱,还有现实之爱。”吴嘉琪一直很喜欢看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当人的心理出现问题的时候,东方人和西方人的做法是截然不同的,西方人习惯去找心理医生,靠药物治疗,他们相信科技,也相信心理医生;而东方人比较含蓄内敛,不愿意把自己的问题说给不认识的人听;可是越是隐私的、越不能对别人说的问题,越容易引起更大的困扰,所以这些人更喜欢到书本上去自己找答案。其实这两种方法的最终解决办法都是你自己,因为心理上的问题只有自己才能够帮助自己,至于是找心理医生还是看书,不过是多走或少走一些弯路的分别罢了。
“这些爱都是什么意思?”孙新新问。
“所谓情欲之爱,占主导因素的是占有和激情,表现在男性方面,更多的是对漂亮女性的占有欲望,那些漂亮的女人能够勾起他们心里最原始的冲动;而表现在女性方面,更多的是对男性强壮的占有欲,她们希望这样的男人可以给自己安全感。这种爱情是建立在感官满足的基础上的,多多少少有些虚荣心理在作祟,女人易老,再美的鲜花也有看腻的时候,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当那种新鲜感和寄托的希望破灭的时候,那种由激情催生的爱情就会慢慢变淡,直到厌恶。像你之前找的那些男朋友,差不多都是这个类型。”吴嘉琪指着孙新新说。
“干嘛提我?”孙新新嘟囔着:“我现在已经不看中这个了。”
“下一个是游戏之爱,这是一种把爱情当成追逐的游戏的情感,所谓的‘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我觉得这种爱情是最无意义的,那只是一时地享受占有,我甚至不认为这能称之为爱情。我比较喜欢的是友谊之爱,这是在一种相互了解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感情,彼此更像是兄弟姐妹、更像是多年的老朋友,比如‘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就是用来描述这样的感情的,这种爱情可能早就没有了激情,但却是最最稳定、最最持久的。这种爱情是我最欣赏的,却也是世间最为难得的。”吴嘉琪说,“因为在友情和爱情的过渡期,很难把握这两者切换的时间,所以很多有情人都会错过,不是她还不懂爱情,就是他已经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上了。”
“至于狂爱,是说对感情达到了一种痴迷、甚至癫狂的程度。这种爱情多发生在不谙世事的青年男女身上,他们觉得失去了对方,就没法活下去了。像罗密欧与朱丽叶。这种爱情是近乎病态的,也是很危险的。在现实生活里,如果一方是如此的狂爱,甚至想要完全的占有对方,那么无形中就会给另一方很大的压力,让人透不过气来。这种爱情通常发生在初恋时候,我觉得我开始对杨光就是这样,被自己编造的爱情和激情蒙蔽了眼睛。但是慢慢的,这种激情就会变淡,直到消失掉,人才会发现,这种狂爱其实是盲目的。相比之下,利他主义之爱,其实也是一种病态,却病得让人感慨、感动。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什么是不求回报的,那么具有利他主义精神的人就是如此,他们全心全意的付出,不求回报,只要是对方觉得幸福的事情,他们都可以接受。像严歌苓笔下的田苏菲,就是这种爱情的代言人,她会因为自己的丈夫想念别的女人不得,而为他感到难过。我不能说这样的爱情世界上没有,我只能说这样的勇气很令我佩服,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不求回报,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我心里,这应该是最纯粹、最极致的精神世界里的爱情。”吴嘉琪说。
“我想这两种爱情肯定都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没有那么疯狂,也没有那么无私。”孙新新说。
“我觉得我会有利他主义的倾向,但是我不能做到绝对无求。就像大S对仔仔那样,她虽然可以像照顾孩子一样的爱他,但是最后她也不能做到无欲无求。所以最终还是分开了。”吴嘉琪说。
“那最后一个呢?”孟菲问。
“最后一个就是现实之爱,这个跟情欲之爱有些相似,都是因为一些外在因素而产生的,只是一个是被情感支配、一个是被理智支配。这样的人考虑更多的是社会的因素,有功利和归宿的心理影响。这种爱情在社会中是最常见到的,男女双方在年轻的时候,都梦想找到完美的爱情,找到自己认为的百分百恋人,但是百分百的恋人只存在于幻想中,或者仅存在于见面的那一秒钟,上帝不可能按照你脑子里的幻想去创造一个人,这个人更不可能按照你的幻想去生活和思考。所以当希望破灭的时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思想就开始左右人的决定了,找个“靠得住”的人就决定了他们必然有所图的功利之心。”吴嘉琪说。
“这么说的话,那我也比较喜欢友谊之爱吧,但是我的青梅竹马都结婚了,大概最后剩下的也就是现实之爱了,既然已经退而求其次了,当然要把现实摆清楚了,能得到更多实惠最好。”孙新新说。
“大概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也只有这一种可能性最大了。如果到了这个年纪,还要去幻想完美爱情,或是傻傻的去付出不求回报,那不是没长脑袋,就是脑袋长霉了。”苏然说。
“也不是那么悲观呀,也许有一些我们自认为是友谊的感情,其实已经慢慢在起化学变化了,只是我们自己还不自知呢。”孟菲凑过来加入讨论。
说到这,孙新新脑袋里突然闪现了一个影子来,她立刻皱了下眉头嘀咕道:“莫名其妙嘛!”
“你是不是想起谁了?”吴嘉琪天生就是当作家的材料,观察入微,微小到钻进了孙新新大脑皮层下的海马区里。
“是想起一个人,不过也不代表什么,”孙新新最大的美德就是够坦白,“我就是觉得挺巧的,挺逗的。”
“有故事啦!谁呀?我们认识吗?”吴嘉琪立马眼睛发光地凑过来。大多数女人热衷听八卦,尤其是有暧昧成分的,只要闻着点味,就跟饿狼扑食似的竖着耳朵冲过去。不仅吴嘉琪不能免俗,孟菲和苏然也凑了过来,连厨房里的老贺都偷偷探出头来,趴在门根底下听,此刻,他大概真恨不得自己变成克伦族的女人,长跟像蛇一样的脖子。
“就是我们公司那个陈小生,你还记得吗?”孙新新说。
“记得,当然记得,我还一直惦记要给他写个人物传记呢。”这么想来,陈小生还是吴嘉琪找到人生目标的助推器呢,“你跟他说说,让他有空接受一下我的采访……”
“别打岔,让她接着说,赶紧坦白从宽!”苏然打断了吴嘉琪的话。
“对对,赶紧说。”吴嘉琪顺从道。
孙新新说:“上次那个IT专场相亲会,我拉你去你不去的那次。我刚跟上一个聊完,正低头把那人的情况小记一下呢,就听见有人叫我名字,我一抬头,就看见他坐在我对面。你说巧不巧?”
“哎,谁是陈小生呀?长得怎么样?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故意去的呀?”孟菲也鸡婆地过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