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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人活着到底为了啥 (3)

那只“鲶鱼”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结果,已经探出去一半的身体僵在半空。同事们已经有人抿嘴窃笑了,他眼睛滴溜一转,挺了挺身,装作没事人一样对吴嘉琪说:“哦,那就好好工作吧。”说完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也没再把他的视察工作继续下去。

(七)

“这样的活没法干了!开那么点钱,还找这么一主盯着我们,看犯人呢!”吴嘉琪大声地在孙新新耳边吼道。这天晚上吴嘉琪跟着孙新新和她的手下去KTV里唱歌,于胖子底气十足地正吼着一首郑钧的老歌“商品社会”。

“当老板的都这样,既不想给你太多钱,又不想让你太清闲。想在公司里混好,要嘛,你跟领导有关系,有个保护伞,谁也不敢说什么;要嘛你就有过硬的本事,这事除了你,别人都干不了!”孙新新教育吴嘉琪道。

孙新新之所以年纪轻轻就能在公司如鱼得水地当上总监,正是靠了以上这两项技能。别管从脸上看,还是从身材上看,孙新新都是属于时下最流行的中性美,但是她绝不会让自己穿一身职业套装做中性打扮,她华贵妩媚的衣着既有个性又不失品位,高挑的身材加上雷厉风行的性格,让她有种居高临下的傲人的美。虽然在工作中她经常对手下经常颐指气使,但是她每次果断地抉择几乎都是正确的,再加上她一工作起来,就是身先士卒、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所以她的手下都很信服她,而她在平时也能很融洽地和大家搞搞关系;在业务上,她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强大的自信,总能让她的客户莫名地对她信赖有佳。

因为业务能力强,孙新新的顶头上司老韩对她的工作从不多加干涉,不仅不干涉,还总是借机请她出去吃饭,参加各种活动。从他眼里,孙新新就能读出来,这个已婚的老男人对自己有意思。老色鬼!孙新新总在背后这么骂他,不过骂归骂,孙新新照样笑脸相迎地哄着这个老男人,并且每次还都能聪明地挡回老男人的发招,做到全身而退。孙新新常说:“没有过人的智慧,一个女人想要在这个充满残酷竞争的职场突破重围,几乎是不可能的。”男人总说自己工作辛苦,殊不知女人比男人更不容易,不仅要面对来自职场的压力,还要面对来自男人的压力。一个男人不择手段地爬到高位,人们都会说他有本事;可是一个女人辛苦地打拼出成绩,大家却都会用有色的眼镜看她,仿佛女人永远都是花瓶变得,就算长了脑袋,也是用来迷惑男人用的。

“我空有一身才华,可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呀!想找个适合自己的工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现在这社会都靠搞人际关系,可我一没有门路,二没有姿色,三我也根本不屑去搞。怎么办呢?”吴嘉琪说。自古文人多骨气,但是骨气不能当饭吃!季羡林老爷子就曾说过:“中国的知识分子有个特色,是西方国家找不到的,中国历代文人不倒霉则走不了运。”这话不假,看看中国的经典古诗词,那首不是在控诉壮志难酬,哪个文人墨客不是在生活潦倒得不行的时候才感叹出真知灼见?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人不逼到那份上,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能量。很多人都在抱怨社会,可是也有句话说:逆风的方向,才更适合飞翔。社会是有不好的一面,但是你不能因此把所有的罪过全都怪在社会上,这社会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没有真材实料、靠投机取巧的人最终会尝到苦果;况且还有很多人条件还不如你呢,但是人家一样能出人头地。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线上,有人坚持不下去了,社会就会无情地淘汰掉,那人是你,也可能是你的对手,社会可以帮你筛除掉不利的因素,关键要看你能不能坚持到最后。”孙新新从来都相信机遇只占成功的一小部分,自己的命运是要靠自己去掌握的。

“你看看他,”孙新新用手指了指远远坐在角落里的一个男人,“他叫陈小生,外地来的,他家里不富裕,虽然上了高中,但是没考上大学,家里就不再供他复读了。他自己出外打工,每个月只挣几百块钱,他一点点攒下来,报了班学习,每天就睡四个多小时,考过了软件工程师,还自学了外语。后来到了我们公司,本来我们公司招聘的要求最低也是大本学历,但是他的技术没人比得了。现在他是我们单位唯一一个高中学历的人。”孙新新这么傲气不可一世的人,竟然会对那个男的竖起大拇指,吴嘉琪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个男人。陈小生大概有三十出头,身上穿着很简单的牛仔裤加白衬衫,白衬衫已经被八四洗得有些发黄了,一看就知道他来自南方,有张放在大街上就立马消失在人群中的再普通不过的脸,在他的脸上,你看不到都市人的躁动和迷茫,更多的是经历了太多沧桑后的淡定。吴嘉琪想,他一定是个很有故事的人。

看着陈小生,吴嘉琪忽然觉得自己可以以他为原型,写一个故事。在做编辑之前,她也曾想当个作家,可是做了编辑后,她离这个梦想却渐渐远了,她一度以为自己的灵感已经枯竭了。可是今天,她又感觉到了灵感,灵感来源于生活,生活里充满了故事。

“好呀,我一直都觉得你很适合当作家,现在很多小说都垃圾得很,我觉得你写肯定比他们强。”当吴嘉琪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孙新新时,孙新新忽然眼前一亮,“你当个作家吧,我真的觉得你写的东西很好,可以触碰到人的内心,一个好的故事,也许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这是多有意义的事情呀!”

对呀,这不正是我内心的声音在召唤我吗?吴嘉琪想。

这时,那边刚刚吼完歌的于胖子听到孙新新的话,喝了不少酒的他,一下子热血沸腾起来,一脚踏上沙发,一脚踩在桌子上,一手振臂,一手举着麦克风高喊道:“我们要为这个社会做贡献,我们要做对这个社会有意义的人!”

正在玩着骰子,喝着酒的人都停住了,沉寂了须臾,雷鸣般的掌声哨声四起,虽然吴嘉琪没喝酒,但她也和那些醉酒的人一样,满面涨红,她的内心仿佛有股热血正在涌上头顶,她觉得眼前那个胖子周身散发着光晕,宛如佛法无边的大肚弥勒佛附体,降临人间来指点迷津。

正在大家都大叫着、大笑着、崇拜地仰视着于胖子时,于胖子突然长长地打了个酒嗝,踩在桌子上的脚没收对地,一脚踩空下来,整个身子像1963年失事的U-2飞机一样栽下来。惊得大家“啊”得大叫起来,四散逃窜开去。

(八)

现在新书出版遍地开花,出版行业良莠不齐,吴嘉琪越在网络上看那些小说,越觉得有信心,写成那样的东西都能发表,我一定能比他们写得更好。她正想着这些的时候,新上任的“鲶鱼”和领导一起进来,又要开会了。

吴嘉琪最烦开会,洪晃说过,中国人开会比西方人上厕所的次数都多。西方人的会议都很短,几句话能解决的问题绝不拖沓时间,可是中国人恰恰相反,越是无聊的话题说得越长时间,有用的信息往往只是一两句话,通常这一两句话就是何时把什么东西交给某人而已。这种会议在私人企业几乎少之又少,而在国资企业和民营企业却是大行其道,并且开会次数和时长随着企业级别的增高而成正比,无聊程度也成正比。

吴嘉琪也很想像洪晃一样,去数数天花板上吊灯的灯泡,可惜他们公司没那么气派,只有一根白炽灯管,她只好毕恭毕敬地去数他们领导脑袋上已经秃了大半个顶,剩下的那些头发。

一上午的会议,吴嘉琪总结出来的有用信息是:通过新上任的“鲶鱼”躬身实践,所有编辑把原有的工作量提高三倍,并且每天在下班后等待“鲶鱼”的审核,剔除无用信息,根据反馈意见总结经验、修改内容。

好家伙!吴嘉琪终于明白这几天那只“鲶鱼”天天下班不走,忙活什么了。吴嘉琪手快是单位出了名的,这个工作量她一天不喝水不上厕所,差不多在下班前能完成,那只“鲶鱼”为了邀功,竟然加班加点。真不要脸!吴嘉琪想:这也就算了,凭什么你审核要用我的下班时间?美其名曰不耽误大家上班时间,说穿了就是不花一分钱的占用我们的下班时间。

吴嘉琪听个开头就知道后面的了,所以她一个上午跑了二十多趟厕所,下午堂而皇之地告诉领导,我拉肚子请病假!老板最怕员工请病假,尤其是那些奖金没有,付工资又不痛快的老板,因为越是低薪的人往往越不在乎你扣钱,大有破罐子破摔,虱子多了不怕咬的劲头。而老板通常只能教育一下病假的同志,要学习革命主义精神,轻伤不下火线,但是现在人都精明了,谁没事给你老板扛枪挨枪子的,你老板坐享革命胜利果实,底下的员工却分不到一杯羹,没门!员工执意要带着轻伤下火线,大多数老板也不能落得个见死不救、铁石心肠的骂名,所以只能让员工请假。因此很多老板在任务紧迫的时候,通常会在消息发布之前事先警告员工,一律不得请假。

不过吴嘉琪的老板还没到那么克扣工资的地步,自然也就没经验应付这种事情,所以他没有提前说不许请假,他没想到他这一石能激起千层浪。在吴嘉琪请假之前,已经有几个人请假了。有的人是预谋换工作,偷偷请假去面试了,有的人说家里出事了,必须去办。反正有事没事的全都找到了借口、抵制这个变相延长工作时间的决定。这是第二天上班,吴嘉琪才知道的,她也是到了第二天才明白,听到她要请假,老板的脸色为什么那么臭。

吴嘉琪请假的那个半天并没有白休息,她好好在家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和想到的东西都在脑子里整理了一遍,她觉得编辑不是她想做的工作,她想当作家,她想把她每天看到的想到的都写出来,她觉得她只有在写作时,才能感到更多的满足和快乐。

她看了一期专访百度CEO李彦宏的节目,李彦宏说:一个人一天只有24小时,能做的事情其实没有那么多,关键是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吴嘉琪觉得这话说得太对了。虽然她没有李彦宏那么有钱,但是她也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她想辞职,她觉得每天做一些无聊的工作,是在浪费时间,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没有意义的工作上,不如多去做些其他的事情,况且写作也需要足够的时间,让人能够静下心来,细心地去抓住随时来到的灵感。

她又想,如果辞职了,最大的压力暂时还不是经济上的,她的存款不多,但是也够半年生活的了,最大的压力来自家里,她可以想象他的父亲会有多震怒,虽然父亲一直对她态度冷淡严肃,但是对她的学习和工作都是极为关切,从小到大吴嘉琪一直走着父亲为她设计好的路线,母亲也常说,女孩不用挣太多钱,有个安稳的工作,再找个好男人嫁了就行了。虽然现在他们已经慢慢学会接受吴嘉琪的意见了,可是辞掉工作,自谋生路,这样的生活是他们绝对无法接受的。他们希望的平坦正常的生活,现在已经不再是吴嘉琪想要的了,她觉得自己心里有个火苗再攒动,她听到心底有个声音在对她说:我不想安于现状,我想要做我喜欢做的事情,我想要独立,我想离开家出去闯闯,有朝一日,我甚至想要离开这座城市,到外面去生活。

很多人心里都住着一个“自我”,却很少有人真正去问问内心里的那个“我”,它到底想要什么。吴嘉琪想,如果这次她错过了这个声音,也许她再也无法听到了,她将再也找不到生活的目标。在日本的茶道文化中,有个词叫做:一期一会,它所包含的意思是说人的生命很短暂,一生只有这一次机会,不管怎样,吴嘉琪都想用尽全力去实现这一生一次的价值。

别看吴嘉琪有时做事容易瞻前想后的,但是只要是她自己想清楚了的问题,做决定就会干净利落脆。所以当她决定要抓住自己的“一期一会”时,她就站在了领导的办公室里,递交了一份辞呈。走出大门口,她就给搬家公司打了个电话,她要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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