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声鼓响,只见渝姬舞转回红袖,歌愁敛翠钿。满堂开照曜,分座俨婵娟。丝竹之声缓缓蔓延开来,像是缠绕在鼻端的甜腻香味一般挥之不去。她微微一笑,媚眼如丝的望着南宫朔月,仿佛是一个为爱痴缠的女子那般缠绵。许久没有听到的歌声又再次从她的红唇中溢出,像是叹息一般的。
“一张机,宿牛曾忆浴凝脂。银河浅浅当年事。梭心几许,织得新梦,更漏枕相思。两张机,月华如洗染青丝。凭谁再弄春山媚。雁回不语,孤鸿倦懒,何日忆双飞。三张机,狼烟万里烬征衣。儿郎白骨无从觅。红颜泪眼,少年薄命,宿鸟为谁栖……”
渝姬如同一朵红莲那般玉立瑶池里。亭亭翠盖,盈盈素靥,时妆净洗。长袖起风,卷起太液波翻,霓裳舞罢,断魂流水。衣袖半掩,明珰乱坠。月影凄迷,露华零落,像是再也见不到相爱之人那般,似乎有低低的哭声飘来,像是砰然落入太液池的雨滴那般铮然。
“四张机,梭梭织就断肠诗。泪痕红溢短笺字。相亲玉枕,夜风侵梦,君去渺归期。五张机,何年再似此佳时。洞房秉烛灯花呓。鸳鸯曾就,怎堪孤枕,暗自浴红衣。六张机,丝丝添作百花枝。狂蜂枉把花心觅。君行日久,信鸿渺渺,花放与谁知……”
看她柳腰轻,莺舌啭。逍遥烟浪谁羁绊。丝催急节舞衣轻。落花绕树疑无影,回雪从风暗有情。渝姬越舞越快,眼中隐隐杀机闪现,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朔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她停在台上,凄切的唱吟:
“七张机,停梭凝黛正相思。玉郎可辨薛涛字。闲愁两处,闺帷寂寂,憔悴损芳姿。八张机,春蚕到死尽千丝。可怜锦色无人识。堪言憔悴,轻风惹恨,不忍更寻思。九张机,鬓云钗冷曲声悲。纤纤玉手频频织。君归无日,离愁怎消,涕泪醉罗闱。”
歌声溅落一地,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
众人一时惊异,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回过神来那般称颂。只有丞相俞恒慢吞吞的站起身冷哼一声,“这团圆之夜,樱妃娘娘居然唱这样的哀婉闺怨词,是否有些……”
“渝姬有一年未能向皇上说过一言,心中想念,自然有些哀切之情,哪像皇后,即使皇上再忙,初一十五也还是会宿在中宫。”渝姬斜着眼看着皇后,“可为何皇后还是不愿顾及夫妻之情而要做那不雅之事呢?”
“樱妃言下之意难道是在自责本宫?”皇后站起身,慢条斯理的摩挲着手指上长长的精致护甲。
“皇后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在讲什么呢?”渝姬慢慢的走下高台,宽大的水袖掩住了紧贴手臂的落樱刀,“你……根本不配母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