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刹所住的地方很奇怪,一点也不像是中土的建筑,不过渝姬却觉得似曾相识.直到进屋时夜刹请她脱下鞋子才想起来这屋子很像樱园里那片樱花林中的小屋.
“你……是倭人?”渝姬忍不住问出声.
“我娘是倭人,父亲是汉人.这房子是父亲特意为母亲造的.”夜刹不自觉的说出很多,连他自己都觉得吃惊.
“原来如此,你母亲中这毒多久了?”渝姬了然地点点头,又问道,“我好控制药量.”
“有一年了……”夜刹的语气透着一丝懊悔,“那个害她的人本是冲着我来的.”
也许是对于母亲的爱与自己很相像,渝姬难得地安慰道:“我一定会治好她的,这世上没有我解不了的毒.”
“我信你.”夜刹认真的说.
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幸好到了夜刹母亲的房前,才稍稍缓和那种不知名的氛围.
夜刹轻轻敲了敲门道:“娘,我请了位大夫来给您看病.”
“进来吧.”那声音虚弱但却温暖.
渝姬进了屋,只见一个美妇躺在床榻上,身上隐隐散出奇异的香味.她一点也不像是有夜刹那么大一个孩子,被“天香”折磨了一年她看起来有些苍白,但精神倒还是不错.她伸出手臂静静的说:“有劳这位姑娘了.”
渝姬向她微微颔首,尔后走到床边诊脉.须臾,她开口道:“我可以治好她.纸笔.”夜刹忙递给她,渝姬在纸上写出一串药名又说,“明天之前准备好.”
夜刹略略扫了一眼道:“这些并不难,事成之后夜刹必定信守承诺!”
“很好.”渝姬站起身淡淡地问,“我今天住哪?”
“姑娘这边请.”夜刹临出门前对那妇人道,“娘,孩儿一会再来见您.”
夫人但笑不语,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没走几步,夜刹推开一扇门道:“请姑娘在此小住,这样也便于治病.我就在那边的厢房,有事尽可来找我.”他打了个响指,从后面走出个小丫头.“平常就由海儿服侍你.”
渝姬点点头说:“那么渝姬就先歇息了.”
泡在温水中的渝姬并没有放松警惕,每一根神经都绷的紧紧的.毕竟现在是在别人的老巢中,而且根据她的判断,她房间四周至少有八人在监视.看来那个男人并没有真正对我放心.当然我也不会就这样任人宰割.
那个叫夜刹的男人……在江湖上并未听过,但也不能保证他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凡事都得小心为上,但就他御下的本事,只怕不输给当今的任何一位能人吧,更不用提他那深不可测的武功了,单那极好的眼力就足够他跻身武林前十了.必须尽快治好他母亲然后离开,千万不能夜长梦多.
忽然,窗户一阵细微的响动,渝姬立刻握住落樱刀屏息而待.好一会儿,一个白色的小脑袋从窗户缝中钻了出来――原来是烈煜.渝姬不禁松了一口气,“你这小东西,倒真聪明啊.”小狐狸舒服的享受主人的抚摸,很是受用.
次日,渝姬去为那位夫人施针,以便令药性更好的渗入五脏.那位夫人突然开口道:“姑娘怎么会来这岛上?”
“我是被人抬来的.”渝姬一想起自己万无一失的计划就那臭海盗给弄糟了就恨的牙痒.
“哦,这倒新鲜.”那夫人似乎对她很感兴趣,“姑娘的医术看起来很纯熟,不知师承何处?”
“夫人谬赞了,我师父是……”渝姬不想将笑姬名号搬出来,信口说道,“是若樱”反正若樱是笑姬本名,也不算说谎.
那夫人手一紧,又说:“别叫我夫人了,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铃乃姨娘吧.”
这母子俩的脾气都很奇怪,渝姬暗自想着倒也不客气,痛快地叫了声:“铃乃姨娘.”
“好,好”铃乃夫人似有些哽咽.但渝姬却并未注意到,只是专心施针.
渝姬下了一帖猛药,在铃乃夫人喝下药一刻钟后用内力将残留在五脏中的毒逼出大半,这么一折腾让铃乃夫人疲累不堪,但幸好收效甚好.铃乃夫人终于可以下床走路了,这让夜刹很高兴,连说了好几个谢字.渝姬扬了扬眉毛,道:“晚餐多送只鸡来.”她可没忘记小狐狸的饭.
夜刹显然是愣住了,随即爽快的说:“可以.”
接下来几天得要用温和的药将铃乃夫人的身体调理好,然后再用一帖猛药应该就能将毒清除干净了,她也可以离开了.事情的顺利发展让渝姬多少有些高兴,她宠溺地看着大啖鸡肉的烈煜不禁笑出声来.
娘……很快我们就可以团聚了……娘……渝儿好想你……
她又变得有些伤感,于是走出门去,轻松的避过数十道暗哨来到海边――来此那么久渝姬还未仔细看过海.
夜是弱不禁风的呢喃.布满棋子的星空纵横交错这颓废的美丽,夜风吹起几缕踌躇在月梢的残云,仿佛在捉弄迷了路的孩童.星光闪耀地朦朦胧胧,教人下一秒钟就会融化在漫天的迷茫里.深不可测的大海似乎正在气恼,汹涌晦涩的潮水一浪浪不间断的拍过来,凶神恶煞般,浑浊的水花四溅,泛起掺杂着些许水草的苍白泡沫.
渝姬从未见过如此悲壮而美丽的场景,似乎勾起了她对于母亲的思念和对前途的一些担忧..她紧紧地握着袖中的落樱,借以平复胸口的郁结,唱道:
春日高楼明月夜,盛宴在华堂。
杯踪人影相交错,美酒泛流光。
千年苍松叶繁茂,弦歌声悠扬。
往昔繁华今安在,故人知何方?
秋日战场寒霜布,衰草映斜阳。
雁叫声声长空过,暮云正苍黄。
雁影剑光相交映,离别断人肠。
良辰美景今何在,回首心悲怆!
荒城十五明月夜,四野何凄凉。
长空依然旧时月,冷冷予清光。
颓垣断壁留追忆,枯藤绕残墙。
松林唯听风吹雨,不闻弦歌响!
浩渺太空临千古,同倚此月光。
人世枯荣兴亡尽,瞬息化沧桑。
云烟过眼朝复暮,残梦已渺茫。
今宵荒城唯明月,照我独彷徨!
“姑娘好歌声.”夜刹从远处走出来击掌赞道.她果然很适合紫色――光是从侧面看过去,那脱俗的五官轮廓便人神魂颠倒,三魂七魄跑了一半还多。再瞧那云髻斜挂紫玉簪,轻纱抹胸紫中单,窄衣窄袖窄背子,紫罗衫子紫罗裙,这让她看起来像是个暗夜的精灵.
“你似乎总是能这样出其不意呢.”渝姬笑道,“你整日在这岛中不会无趣吗?”
“是有点……不过你似乎增加了一些趣味.”他玩味地看着她,问道,“仁者?智者?”
渝姬怔了怔,笑得愈发抚媚,“霸者无双,我更喜欢水――它可以洗掉很多东西.”
“那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他并未被渝姬的笑容迷惑,“姑娘还是不要笑了,看起来像是一只盯着鸡肉的狐狸.”
“那么与狐狸做交易的你不会怕么?”渝姬眨了眨眼睛,“不吃鸡的不算狐狸.”
“我可不是那只笨鸡”月光被一大片云彩遮住了看不见夜刹此刻的表情,“我是专抓狐狸的猎手.”
“那么猎手公子,可不要成为我这只狐狸精的猎物了.”渝姬淡淡地说,听不出喜怒.
两人就这般在海边伫立对视,一时间暗潮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