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姬躺在床榻上,看着从窗棂透进的几缕阳光,想着如何让自己自然地“醒来”.她想了很久,悄声告知凌炎翻了个身继续假寐.想必连南宫朔月也想不到她有这种本事吧,这一点便是他的败笔.
“她好些了么?”南宫晟禋的声音显得很疲惫,透着绝望的味道.
“少爷,凌炎有个办法可以让受惊之人清醒,只是……”凌炎欲言又止道.
“是什么方法?快说!”如同黑暗中突然有了光,南宫晟禋兴奋起来.
“只要让小姐饮下让她受惊之人的血,还要喝下让她受惊之人的血,再配之密药和符咒.也就是说,必须有那个流寇以及……您的血……”凌炎小心翼翼的说,“村里的老人曾用它治愈过几人.”
“我的血没有关系,只是那流寇……”南宫晟禋一下子犯了难.
“少爷去请表少爷帮忙吧,只有朔月少爷才见过那流寇啊.”凌炎不失时机的插嘴道.
“对,我这就去!”
在房中的渝姬满意的点点头,嘴角不自觉地上翘,有了他们的血就好办多了,如果有必要就杀了他们!用母亲教我的巫蛊之术,杀了他们.
南宫朔月一直对渝姬有些歉疚,因为从种种迹象来看,她似乎是患了失心疯.因此在听见南宫晟禋的话后便割开手臂,将自己的血拿到渝姬房中.而南宫晟禋早已守在房前了.
“二位少爷先在这等着吧,这种方法,被施术者是不可以着寸缕的”凌炎拦着他们道.
“凌炎,你真的有把握?”南宫晟禋不想离开渝姬片刻.
“不管怎样,总该试一试.至少在奴婢的家乡,它确实救过几个人.”
“对,不管什么方法,都要试一试!”他喃喃着,试图给自己几分信心.
两人一离开,渝姬便坐起身,将两人的血放进特制的瓷瓶中用腊封好.
“主子让我转告夫人,交易结束后到客栈决胜负.”凌炎淡淡地说,“现在可要叫他们进来?”
“就说我仍需静养……让他们先走.”渝姬躺回到床榻上.几日来的恶梦让她头疼不已,这样的头脑不适宜计划任何事,她必须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杀手的直觉让她觉得有视线在注视着她――是南宫晟禋.她可以感知他均匀的呼吸,像是一支和谐的眠曲,让她觉得心安.渝姬有些后悔将他扯进来了,他是干净的人,是尚未被这些华丽之下的黑暗污染的人.他的温柔,他的关怀,让她感受到原来有一个哥哥是这样温暖,这让她不忍心.真可笑,一个杀手居然有不忍心的时候.在这里,她似乎会丧失自我,杀手是不可以有感情的,当杀手有了感情的那一天,也是杀手的死期.她必须离开……只不过,不是现在,她得等待南宫家的矛盾升级.
南宫晟禋见到渝姬终于恢复神智,整个心放松下来,多日来的辛劳纷纷涌上来.渝姬软言细语地劝走他,让他好好休息.他疲惫的笑了,不舍的离去.
南宫朔月留了下来,看着他走远后转过身盯着渝姬的倦容道:“你……是魅姬吧.”
“七绝阴脉习不得武,公子不明白吗?”渝姬倚着床榻淡淡地说,“公子想让渝姬再疯一次么?”
南宫朔月的脸上顿时泛起红晕,“但确实有血樱.”
“公子忘记了么?我在云烟阁自称为落樱……只是一个文身而已.”渝姬游刃有余的回答道.
“那么,我美丽的表妹,为什么你要以这种方式进入南宫家呢?南宫渝姑娘.”南宫朔月笑得邪佞.
“你……在说什么?”渝姬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仍是波澜不惊.但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这件事不是只有母亲和南宫瞰才知道吗?他们是决不可能告诉朔月这件事的,南宫朔月是怎么知道的?
南宫朔月走了过去,俯身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你忘记了云烟阁的那个老鸨――是你疏忽了呢.而且,那云烟阁是南宫家的生意,是你父亲为了你母亲而买下的”南宫朔月的笑容像是针一般扎进她的心,那双黑色的眼睛中透着算计的寒光.
“那么,太子殿下.”渝姬惨谈的笑了,多日来平和的面具被一下子击破让她觉得疲惫不堪,“你有没有在饥饿剥夺神智的时候去吃腐烂的食物?你有没有在寒冷侵袭肉体的时候挤进狗窝取暖?你有没有在寂静渗入血液的时候去过满是野兽的森林?你有没有求过人?你有没有被凌辱过?你有没有……”
“够了!”南宫朔月俊美的面容变得扭曲.
“哼!没有过吧?太子殿下只要一睁开眼就会有满屋的奴仆伺候你,太子殿下只要一出门就会有华丽的车马在外恭候――也许还会有人伏在马车前当您的凳子,太子殿下每一个要求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帮您达成,而南宫晟禋也差不多是如此吧.太子认为,我不应该为我的命运讨个公道么?”
“你……对不起……”南宫朔月垂下眼,满含歉意的说.原本他只想以此来确定她的身份,并且让她尽快离去,可却听到自己的表妹这般凄苦的身世,这反而让他觉得自己是多么卑劣,竟然再次毫不留情地伤害这样一个美丽而苦命的女孩.她毕竟是南宫家的人,有这样的怨恨也是无可厚非的.
“太子殿下为何要向我这样一个卑贱的歌妓道歉呢?你不是要杀我吗?不动手吗?”渝姬越说越激动,她站在床榻上,拽着他的衣领,披散着头发,像是索命的女鬼,“凭什么丢下我?凭什么抛弃我之后还要杀我?我做错了什么?七绝阴脉难道是我选择的吗?我怎么能原谅他?我怎么能原谅他!我不杀他怎能平息我十几年的怒火!你说,你说啊!”
“对不起……”南宫朔月不自觉得抱住了这个命运多舛的表妹,怜惜的在她耳边不停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要对不起有什么用?难道它能挽回什么吗?”渝姬瘫坐在床上,任由他这样抱着自己,渐渐冷静下来,“为母亲而生,为母亲而死,这是我的骄傲,谁也不能让我放弃我的骄傲,包括你,朔月太子!”
“放弃吧,渝姬.”南宫朔月松开她,认真的说,“别再执迷下去了,随我回宫吧.我会照顾你的,我会代替伯父补偿你,相信我,不要再伤害晟禋了,他是无辜的不是吗?”
“你还是帮着那边!”渝姬冷冷的推开他,“抛弃我……将会成为他这一生中最后悔的事!他必须为此付出最昂贵的代价!太子殿下,如果你也阻拦我,魅姬的血帖上将会有你的名字……我衷心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
“渝姬!”南宫朔月仍想说些什么.
“我累了!”渝姬一指大门,“你走吧!”
“我会阻止你!”南宫朔月大步离开道,“一定!”
他太碍事了!现在,南宫朔月仍无法完全确定我就是魅姬,这一点对我来说是有利的,但他的确是个潜在地威胁,棘手得很啊……他是一国太子,要杀他势必引起一场动乱.若非万不得已,杀手从来不会动皇室中人.那么,只有引开他了!
她对着窗外开始泛绿的花圃思考着良策.突然一声鹰啸传来,渝姬立刻伸出手臂让它停在手上,这是师父的信鹰,想必有事发生了.她立刻取出鹰腿上的竹筒,只见里面写着:母病,速归樱园.
娘!渝姬的手开始发抖,不会的,我们相聚的时间是那么短暂,您不可以丢下我的!她顾不上仓促,对着窗外道:“所有计划,开始实施!”
现在,谁也无法阻止我!我等了那么久,马上就能看见他们悲惨的下场了,光是想象就让她觉得兴奋,那种战栗的快感比亲手杀了他还要畅快!
那厢南宫瞰难得请自己的夫人到书房.
“老爷,有什么事严重到要找我呢?”南宫夫人不紧不慢的说.,眼神冷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是关于渝姬.”南宫瞰同样冷淡.
“你该不会也被那个狐媚子迷住了吧?”她霍的站起身道.
“你这叫什么话!我不是叫你来吵架的!只是想与你想个法子让他二人分开!”南宫瞰也不愿与她多语,“这毕竟是晟禋第一个喜欢的姑娘,还是不要做的太绝.”
听到有关自己的儿子,南宫夫人的神色稍霁,“我倒有个法子,附耳过来……”南宫夫人“如此这般”地说了些话.
南宫瞰听后大喜,“这倒是个法子,请夫人速去办吧.”
此时的渝姬正紧锣密鼓的布置一切.
“凌炎,让南宫夫人身边的人立即按我说的去做!还有,明日我走后将这两封信分别交给南宫晟禋和南宫朔月.记住,要避开所有人交给他们.然后,将所有我收养的幼童送到樱园.办完这些事后,我们的交易就结束了.”
“是,凌炎记下了,也请夫人莫忘了与主子的约定.”
“我自然不会忘记”渝姬冷冷的说,“我怎么会忘记杀他呢?”
此时已是初春时节,整个南宫城都充满了鸟语花香,不时有柳絮钻进人的衣领袖口中,惹人发笑.一切是如此生机勃勃,水榭旁的樱花林更是美丽,纷扬的樱花仿佛天街润雨般轻柔地飘下,安稳的覆盖在土地上,如同铺了一层红色的地毯,圣洁华美.
渝姬早早的候在听雪轩内,手指有节奏地扣着桌面,像是在神游太虚,可谁也无法猜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时间从指缝中轻柔的流过,一个丫鬟走进大厅恭敬地请她去水榭.
终于来了……那个愉快的时刻来临了.娘,请您再等一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