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姬高仰着头,像是个战胜的孔雀一样骄傲的离开京畿营,她始终保持着从容淡雅的仪态,面对着台下众人敬畏但却依然桀骜的眼神也丝毫没有觉出有什么不悦,依然是言笑晏晏,高贵优雅。
可是一等到宦官拉下车帘渝姬就一下子瘫在南宫朔月的身上,懒洋洋的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一样躺在南宫朔月的腿上不愿意再动了。感受到南宫朔月身上森冷的寒气,她又立刻直起身故作乖巧的看着他,眼睛眨巴眨巴的试图让南宫朔月忘记刚才的事情。
“玩够了是吧?”南宫朔月闲闲的问,“好玩么?伤好了就开始不安稳了是吧?”
“朔月哥哥,人家只不过是活动一下筋骨么……”渝姬讨好的凑上去道,“别这么不依不饶的么,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呀。”
“所谓的手下留情难道就是打折了将近百人的骨头?我的皇后还真是慈悲心肠,母仪天下啊!嗯?”南宫朔月揉了揉额头,“那么,你究竟打算如何?这个京畿营现在这个样子是绝对不能上战场的,而神策军那边我看也是大同小异。”
“但是话又说回来,京畿营不愧是京畿营,刚才这么一下子让我也有些吃不消了,累死啦!”渝姬撇撇嘴,“虽然使得不是上乘的武功,但是那股蛮力也挺让人头疼的,若是毕崖能够好生操练倒也算得上是一支好的军队,只可惜……”
南宫朔月叹了口气,自觉地伸手为她按摩起来,“朝中之人的阶级观念太强,这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改变的,就算我想现在想要办科举,不限门第,但是这样一来势必会遭到朝中大臣的反对,上令下不行,就算是我执意要采用寒士,恐怕也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吧。”
“但是这个现象却不容乐观,我们必须改变不是么?”渝姬拔下头上的发簪,散下一头的白发,轻轻的呢喃,“还有我必须去杀了一个人,以我现在的实力是不足以同他对抗的,所以我必须要借用你的军队。”
“你要杀……他?”南宫朔月的手停了下来,沉默了很久,“为什么?不相干不就好了么,毕竟……夫妻一场。”
“我也很想忘记他的,很想……但是这不可能的。”渝姬解开衣襟,撩起头发,将整个后背露了出来,“你看见这个文身了么?每天更衣的时候,只要一转身就能在铜镜中看见它,无时不刻的提醒着我自己曾经经历过的。”
那副巨大而又妖娆的纹身第一次这样清晰完整的展现在南宫朔月面前,既美丽又残酷,几乎让他窒息。因为上次的伤,那只蝴蝶已经被一条长长的疤痕截成两半,更加的让人觉得有一种近乎毁灭的美丽。
他以一种膜拜的心伸出手慢慢的摩挲她光滑的后背,“疼么?但是已经有疤痕了不是么?为什么忘不掉?”
“疼的麻木了,我已经悲伤过了。哭过了,恨过了,也疯够了。我都快要忘记自己以前的样子了,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这样对待我的人始终痛苦下去呢?我原本就是无血无泪,没心没肺的一直就这么活下来的么?”渝姬拉好衣服,挽起裙角道,“其实就算是这样,我也还可以忍受,但是他却给我留下了这个……”
“脚链?”南宫朔月低头看了眼道,“不是挺别致的么?你不喜欢我找人给你个更好的便是,为何你不高兴?”
“这个脚链是他特制的,没有他手中的钥匙根本无法打开!白夜给我找遍了天下间最好的锁匠和打造饰品的匠人,他们怎么都无法打开这个。”渝姬扯着那个精致的脚链,烦躁的说,“就算是他没有了记忆,凌炎也依然没办法找到这把钥匙!所以我要去把他找出来,让他给我解开!我绝对不会让这个脚链锁住我!绝对!”
“军队……你用一整个军队去达成你的私欲,这一点我无法赞同。”南宫朔月淡淡的说,“渝儿,并不是我不愿意,只是你这样太任性,我更希望江湖事江湖了,朝廷和江湖——我从来分的很清楚,我也希望你能分清楚。”
“你不愿意出兵?”渝姬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我并不是不愿意帮你,只是我不愿意内战。”南宫朔月试图劝服她,“你也清楚项胤翾手中的势力,若真的要出兵讨伐就一定要有一个名号,不能师出无名不是么?但是要是硬碰硬的话,朝廷要耗费多少粮草多少人力你又是否算过?”
“原来你都是在骗我……你说会疼爱我一辈子,会照顾我一辈子!”渝姬气极败坏的吼着,满是被背叛的痛苦,“你说谎!难道你希望我就这么带着像狗一样的链子活一辈子么?这难道就是你所谓的照顾?”
“不是,我希望你用南宫世家的力量,也就是江湖白道的力量。”南宫朔月紧紧地抓住渝姬的肩膀让她冷静下来,“军队……不倒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让它参与到江湖中的,这是我的底线。渝儿,我可以宠你,但是我也有底线,这个朝廷也有它的底线,你不能触动那根底线。”
渝姬不再说话,恰好在此时,车撵停了下来。她一言不发的跳下车,跑进灼华宫将自己锁了起来,接着便从里面传来一阵器物摔在地上的声音,清脆的像是铮然落下的泪水,替代渝姬干涸的泪腺滴落。
那些精美的瓷器上一刻还在柜子上优雅的螓首凝眸,下一刻却在它们美丽的主人手中胆战心惊的变成碎片,粉身碎骨,颓然的散落一地诉说着哀切的心情。即使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也不能幸免于难,房间里能砸的都砸了。渝姬终于有些冷静下来,平静的推开门叫人进来收拾。
南宫朔月一直等在门外,看见她出来也只是淡淡的一笑,“想清楚了?去用膳吧!你房里的那些东西我会叫人再换一批给你的。”
渝姬闷闷的点点头。
“我也叫了晟禋来,关于人手的事你不妨问他,他会帮你的。”南宫朔月宠溺的捏了捏他冰冷的手道,“别忘了你还是流云阁阁主,南宫家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