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第二天早晨,罗雪来到学校门口外面的小卖部前,她犹犹疑疑地拿起电话拨通了肖斌的电话号码。
“喂,你哪个?”电话那边传来了肖斌的声音。
“我是罗雪”。
“哦,我还在睡觉,你有什么事吗?”
“肖斌,咱们还是算了吧?”罗雪终于鼓足勇气说。
“怎么了?是怎么回事?你是真心地说算呢?还是嘴上说说而已?”
“唉,没办法”。罗雪叹了口气。
“是不是小峰威胁你?没想到你是一个经不起风吹雨打的人,经不住一点点挫折”。
罗雪心情沉重地放下电话,恍恍惚惚地走到教室里。整洁的教室内,同学们的读书声四处飞扬,罗雪坐在讲台上,从教室内的窗玻璃望出去,外面的天空下起了细雨。罗雪满怀伤心的情绪,感觉心中空落落的。她想到从此便与肖斌绝情于尘世,再也看不见他温暖的短信,听不见他亲切的声音,她便无心上课。那一天她草草地心不在焉地给同学们讲课。肖斌的身影始终占据着她的整个心灵,她无法就此撒手不管她所爱的人。她真后悔不该那样冲动地与肖斌说分手。
第二早晨,罗雪来到学校,她心情极为悲伤地忍不住给肖斌发了一条短信:
很想让这段无奈的情缘随水东流,但心中却难以痛舍,当我无力回望时,心里眼里全是你。
短信发过去,电话随之响了。
“喂,罗雪,其实我的心情和你一样,你以为感情是说算就算得了的吗?我就知道,你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不一样。以后,我们不要轻易说分手,行吗?”
“嗯。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外面出差,这几天我和我的几位同事要到各个地方去招生,大概要到宜宾、内江、自贡去,我们自己开着一辆车。有时有空闲时间随便去钓钓鱼,偶尔也打一下牌。”
罗雪和肖斌终于和好了,她内心又感到阳光灿烂起来,每天她快乐地做着日常的一切锁碎事务。她每时每刻都感到肖斌就在她身边陪伴她做每一件事。她的精神面貌渐渐地好起来。平常,她总爱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裤,一件颜色极为柔和的淡绿的短袖衫,显得极为雅致,浓密的乌发披散在脑后,那漆黑的长睫毛下那双乌黑的眼睛充满着生气与活力。
罗雪做事难免有时粗心大意,有时,她无意当着孩子的面与肖斌通了电话,孩子便去向她爸爸告状。
一个星期天的中午,罗雪叫倩倩做作业,说完她便自己去睡了,倩倩等她睡着了的时候偷偷溜出去和同院的小孩子玩。罗雪醒来后,发现孩子的作业一点也没做,她生气极了,出门去使足气力大声呼喊:
“倩倩、倩倩,回来“。
“来了。”孩子从老远的地方满头大汗地跑拢来,她闪着一双调皮的眼睛,嗔怪地对她母亲说:“你在大呼小叫的做啥?把我吓了一跳。”
“你成天只晓得耍,我打死你。”罗雪说着不由假装扬起了手掌。
孩子见状,一溜烟撒腿跑了,边跑边说:
“我要给爸爸告,你上午和肖斌叔叔通电话。”
罗雪去撵孩子,孩子逾加跑得快起来,没办法,她只得又给孩子说好话,让她回来做作业。
下午,小峰回来,孩子果然悄悄附在他耳边告诉了此事,小峰便一连几天拿了罗雪的手机不给他,两人便争吵起来。小峰瞪着两只通红的眼睛对罗雪说:
“这个家又不是你的,你要滚就滚”。
“你以为我不想走,我早就想走了”。
“那你走呀,拿几万块钱来,你就走”。
“你都把钱整完了,我在哪去拿?”
也有几次,罗雪忘了删掉手机上的短信,被小峰看见了,他偷偷溜去,坐在厂里花园边上的石凳子上发短信去骂肖斌。
一天上午,肖斌打来电话告诉罗雪。
“罗雪,你老公把我骂惨了,我相信你说的话,你老公太粗俗了,你根本就不值得和他在一起。要是他是一个高雅点的人,我就悄悄退出。他今天骂我那些话,真难出口,当时我和几个同事在一起,遭他们看见了,气得我真想把手机扔了砸碎。”
“肖斌,对不起,你给我发的短信无意让他看见了,他是个粗俗的人,没有修养,真难为你了,我怕你受不了,你那些同事瞧见你了,要笑话你吧?”罗雪难过地说。
“不会的,他们是我的下属。”肖斌说,“罗雪,有时你老公拿你的手机给我打电话,你知道不?有时他开口就骂,我都有点不好接了。”
“哦,可能是早晨他趁我睡懒觉之际,偷偷拿走了我枕边的手机。以后,我注意点就是了。”
“你干脆不要你那个手机,把它扔了。”
“今后,我如果要给你打电话,就不用我的手机了,我在超市去给你打。”
罗雪的一颗心沐浴在诗和音乐的美好情怀中,肖斌带给他的魔力,激情以及他们经历过的一切,那是小峰根本就无法理解的。
一天下午吃过晚饭,住在罗雪三楼上的同事杨兰云老师叫罗雪一同出去散步。杨老师娇弱而小巧,一头乌发披在肩上,她相貌平常,但举止行为中却含着端庄而动人的气质。从她的脸上可以读得出几许沧桑。她曾对罗雪悄悄讲过她的故事。她说她的生活很不幸,他丈夫背叛了她。而她最爱的人是她读初中时的一位同学,那位同学大学毕业后远离家乡到异乡工作去了。她那颗缠绵思念的心也就永远随他的同学而去了。多年以后,那位同学居然打电话告诉杨老师他生活的落寞凄惶。从此,两颗流浪的心因世事的羁绊只能远远地悲伤地互相守望。
她俩在公路两旁的绿树底下行走,血红的夕阳还在山头留恋着不肯离去。罗雪沉静地将她的事给杨老师讲了。她想,假如她和小峰要离婚,她希望杨老师能帮她劝说一下小峰。杨老师欣然同意了。
罗雪也不知杨老师怎样去劝说小峰的,她只知道小峰那天天黑了回来之后,气哼哼地对她说:
“你要去听杨老师的话,你就去听吧,随你的便,她自己家庭不幸,就想破坏我们的家庭”。
“你不要血口喷人,你想想,我和你之间存在的问题,是别人杨老师破坏的了的吗?”以后小峰见了杨老师总是铁青着脸,杨老师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罗雪心中甚是觉得对杨老师很抱歉。
日子在磕磕碰碰中飞速流逝,有几次小峰想以威吓来压倒罗雪,罗雪却把她外婆喊过来为她撑腰。罗雪的外婆也是一个个性火暴的人,大概有七十来岁,是一个瘦小的老妇人,她常穿一身白底黑花的棉绸衣服。布满皱纹的脸看起来有点干瘪,她走进屋来,就抬了一把椅子坐在上面,一双严厉的眼睛在花白的头发下直视着小峰厉声说:
“小峰,听说你要打罗雪,我给你说,你如果有本事摸我外孙女一下,我就不会饶你,我叫她几个舅舅回来,把你没法才怪了”。
“没有,你不要听她瞎说”。小峰见罗雪的外婆来势不善,只好低声赔笑说。
从那以后,小峰就再也没天天对罗雪颐指气使了,罗雪的生存空间就相对要宽松些。
一个星期天的早上,罗雪还在香甜的梦中酣睡,忽然手机响了。
“喂,哪位?”罗雪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问。
“我是肖斌,听你的声音好像还没起床,快起来吧,我今天在南充出差,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就到建兴来吧,我乘车到建兴来等你。哦,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哦,方便,他今天进城去学厨去了,要下午六、七点才会回来呢!”
罗雪放下电话,赶紧下床来,从衣柜里取出那条白色长裤,淡绿色短袖衫换上,然后到厨房中去从温水壶中倒出些开水在盆子里,再拧开水笼头,放上点冷水,匆匆把头洗了两遍,用帕子把头发擦干后,再到梳妆台前用梳子把头发梳好后蓬松地披在肩上,并匆匆地抹了点保湿霜在脸上。最后,她叫醒倩倩:
“倩倩,你睡一会儿觉就起来把锅里的饭舀起吃了,就做作业,中午到你婆那里去吃午饭,我到一个同学家里去,下午才回来。”
“知道了,妈妈,你要早点回来”。
十一点过时,罗雪在建兴场上下了车,她站在熙来攘外的人群中四下张望肖斌的身影,却没看见,她赶紧拿出手机拨通了肖斌的号码,却在通话中,她只好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过去,肖斌立即给她打来电话:
“喂,你在哪儿?”
“我就在车站这里下的车,你在哪儿?”
“哦,我看见你了,你直接朝对面走过来就行了。”肖斌说。
罗雪关掉手机,朝对面努力寻找,她终于看见肖斌站在车站对面一家小卖部前不知在给谁打电话,他招手示意她过去。罗雪立即朝他走去。
六月的天气是很热的,太阳悬在空中,火一般向人身上照着。罗雪立在一边等肖斌打完电话后,肖斌笑笑说:
“咱们到山上去走走”。
“好”。
两人并肩一边闲聊一边往山上走,山上满山都是密密麻麻的松树,松树下面是大片大片的青草和零星的野花,几条石级小路婉蜒着延伸到几座亭台楼阁中。山中三三两两学生模样的青年坐在石凳子上玩扑克。
“我们今天过南充来招生,那几位同事现在在西充,我向他们撒了一个谎,我说我要到伏虎去收点帐,他们说用车送我过来,我说不用了,如果叫他们看见咱们在一起,影响不好”。肖斌说:“罗雪,我发现你现在长胖了点呢?你还要多吃饭,再长胖点。”
“嗯,我认为你也长胖了呢!你整天在外面东奔西跑,挺累的吧?你要注意休息。”罗雪说。
“就是,前次我在自贡出差,大概是中暑了吧,结果病倒了,是我的同事去给我拿的药,我妈妈知道了就天天给我打电话,要我注意身体,说大热天不要出去钓鱼,要呆在阴凉处”。
他俩边说边走到山顶上的一株大树下,罗雪已是热的直冒汗,她拣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着,用手里的方形小钱包当扇子扇着。
“你人长的瘦,怎么还这样热?把这张纸拿去把你脸上的汗水揩了”。肖斌说着从他拿着的包里掏出一张餐巾纸递给罗雪说。
罗雪用纸把脸上的汗水揩后,肖斌微笑着又说:
“现在我们在外面打拼也真不容易,我会努力干的,我们三弟兄中,我弟弟和我哥哥生活的都很好,他们很幸福,就是我要差点,我想努力地赶上他们。哦,对了,罗雪,你读书时不是作文写的很棒吗?你现在还爱写吗?”
“唉,一出来竟荒废了十几年时间没摸书了,现在如果有空闲时间我就会看会儿书。我想把自己的经历写下来,不知道能否成功?”
“如果有了一定的目标,然后努力向这方奋斗,我想你会成功的”。
“谢谢你的鼓励”,罗雪愉快地说。
“我打算在外面再努力干几年,然后自己就出来干。在成都当你看着别人开着小轿车接送孩子,而你呢?你却骑着自行车,你心里有何想法?这就使得你不得不去努力干事。在我住的那个地方附近,有两姊妹,他们都是西南师大毕业的,毕业后,她们没有去教书,而是干起了做纸花的活儿,比如哪家办喜事她们就给哪家做窗花,还有屋子里绷的那种,现在她们手上大概有二十几万元吧,所以说,要很好地理解什么是工作。”肖斌说。
“我想,向这样教书下去,反正是吃也吃不饱,饿也饿不死,一辈子就只有受穷了”。罗雪说。
“除了教书,你还能干什么工作呢?”肖斌问。
“不知道”。罗雪笑了笑,摇摇头。
“如果有机会,你愿意出来吗?”
“愿意”。罗雪点点头。
一点过时,他们从山上下来找了一家饭馆吃午饭,在餐桌上,他以他特有的方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雪,我发现你的眼睛同我的一样,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
罗雪举眼望向肖斌,发现他正用一种充满激情微含了笑意的眼睛望着她。
“看不出来”,罗雪轻声说。
“不仔细看是不会看出来的”。肖斌微笑着说。
他俩慢慢地吃着饭聊着天,吊扇呼呼地在屋顶上转着,渐渐地他们变得凉快起来。
“雪,平常你要变得快乐点,还要穿好点,我的兄弟媳妇和嫂嫂穿得可洋气呢?要是你以前和我生活在一起,我会给你买很多名牌衣服穿。如果今后要去见我父母,我会首先给你买件大衣穿上再去,如果有机会,我会把你带到一家高级美容院去保养一下,让你活得更年轻、更漂亮。对了,你平常都用些什么化妆品呢?”
“只是随便买点保湿霜用”。
“买化妆品你要买好点的用,别用那种孬的,把皮肤整了”。
罗雪听着那温暖的话语,脸上流露出幸福的光彩,她默默地感受着肖斌那细致如水的心灵,她真正地感觉到自己正徜徉在爱情的春天中。
两人坐在饭馆中聊天,直到五点过,罗雪想小峰可能要回家了,她不得不回去,她站起身依依不舍地说:
“我该回去了”。
“是啊,一会儿他要回来了”,肖斌说,“唉,要是你是离了婚的,你现在就可以跟我去成都”。
肖斌把罗雪送出来,刚好一辆到柳贻去的南充车停在路边上,罗雪蹬上车后靠窗坐着,她把头伸出窗外向肖斌说:
“我走了,保重!”
车子慢慢地启动了,罗雪再次掉过头深情地回望着肖斌,肖斌站在公路边上向她挥车,她也向他挥手。车子渐渐远去,罗雪忍不住又掉过头。她看见那个因距离而变小了的身影仍旧伫立在路边凝望。
一天上午,罗雪正在办公室批改作业,她旁边坐着谢英老师,谢英老师有三十来岁。白色的吊带衣服套着一条白色的长裤,她长得模样俊俏,一头睡发参差不齐地披散在美丽生动的脸蛋旁边,小巧端庄的鼻梁上架着一幅近视眼睛。忽然,她把她美丽的黑发脑袋凑到罗雪面前带着笑意地悄声问:
“罗雪,我昨天遇见你妈妈,她生病了,在煎药,她人也瘦了一圈,她给我说你的事,她说她同意你那个同学,她说这许久了,你都没有喊她一声。哦,她说你那个同学是个骗子,而且对他的印象不怎么好。”
“别听他瞎说,我认为我那个同学很好,他辞掉工作在外面打拼这就很不错了,人们对他的印象不好,那也是学生时代的眼光了,还不就是认为他有点懒吗?”罗雪向谢英解释。
“是呀,我就对你母亲说,万一今后罗雪的日子好过呢?虽然他们都说小峰勤快,勤快又啷个呢?我就晓得,两个人的感情不合是最恼火的事”。谢英笑笑说,“不过,罗雪你一定要考虑好,听说他也有个孩子,看他是否有能力供的起两个孩子,还有要看他到底有没有房子”。
不管怎样说,罗雪听了谢英的话,心里既感到惊讶又感到欣慰,惊讶的是没想到母亲会同意,欣慰的是她觉得她终于能和肖斌走到一起了,这样想着,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中午回到家里,罗雪放下身上的背包,坐在床沿上,她拿起手机拨通了肖斌的电话号码。
“喂,肖斌,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我妈同意我俩的事了”。罗雪在电话里惊喜地说。
“哦,是吗?”
“是的,我妈主要是太想我了,这段日子以来我没过去喊她,她终于憋不住这口气了,托了学校一位老师给我带信来,说同意我们的事”。
“好,你要继续坚持不去喊她,我的事呢?我大概在七、八月份就解决了,”肖斌在电话那头愉快地说。
端午节如期而至,父亲打来电话叫罗雪回家过节,说弟弟、妹妹已回去了。罗雪不得不牵着孩子回家,她一路思忖着见了面母亲会怎样呢?会不会再次骂她。
“回来了?”母亲走出厨房高兴地招呼罗雪。
“嗯”。罗雪点点头。
罗雪从母亲举眼望她的神色看来,就知道她的父母是非常想念她们这些孩子的。她先前的疑虑也就消失了。
“有什么要帮忙的吗?”罗雪问母亲。
“没有了,你妹馆子里的厨师小李帮着我炒了几样菜已走了”。
罗雪闲着无事就和她兄弟媳妇小杜坐在街沿上拉起家常来。
“姐,你和你那个同学还在联系吗?”
“在”。
“他究竟对你的感情如何?”
“很好,和他在一起我很快乐幸福,以前我们在班上读书时就耍过朋友”。
“哦,就是嘛,幸福要靠自己掌握呢!你觉得你想怎样过,你就去追求,我支持你”。
“噢”。
罗雪睁着一双诚恳温柔的大眼望着小杜,她打心眼里感激她的兄弟媳妇对她的理解和支持。
一天中午,罗雪在她那间阳光流溢的小房间里静静地午睡,忽然,外面响起了“砰砰”地敲门声,随之传来母亲的高喊声:
“罗雪,罗雪,你在睡觉吗?”
“哦,来了,马上就来”。罗雪睁开惺松的睡眼,弯腰下床趿着拖鞋呼呼地跑去开了门。
打开门,罗雪心中不由蓦地一惊,门外站着母亲和柳贻医院的护士长王佳,王佳是罗雪读师范时的同学李贤的妻子,李贤现在在山官小学任副校长。王佳高挑个儿,长得清丽雅致,她正用一双精明的大黑眼望着罗雪,她来做什么?罗雪心中咯噔一下,心中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随即她礼貌地把客人请进了屋。
“来,请坐吧!”罗雪随手从桌下抬出两个木凳子。
“打搅了哟,你还在睡午觉。”王佳带着笑意说,“罗雪,你去把你身上的睡裙换一下,等会李贤要过来”。
“好”。罗雪旋即进屋去换上了一条白色连衣裙,从里屋走出来。
“罗雪,坐下吧”。王佳指着她身旁的凳子说,“等会儿何显成、赵磊也要来”。
何显成、赵磊也是罗雪读师范时的同学,何显成在大王小学教书,赵磊和罗雪在同一个学校教书。
“有什么事吗?”罗雪疑惑地问。
“哦,也没什么大事,听说你和你们班上的一位同学很要好,但我听说那个同学的形象不是很好的。他现在在做什么?”
“在一所私立大学里面”。
“他很有钱吗?如果他真的就是有五十万块,你想想,你跟了他,那钱会属于你的吗?也不可能是你的呀!”
罗雪对王佳这样直言不讳地讲话感到有点尴尬,她立即明白了是父母请他们来当说客的。她脑海里闪过了父亲对母亲说过的一句话:“天下没有什么事是摆不平的,儿女的一点小事难道我还管不下来吗?”但王佳开口怎么能这样说呢?好像她是为着肖斌的钱就要和小峰离婚似的。听着王佳这样说,罗雪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她不曾考虑肖斌有钱无钱,只是觉得她和他在言语上和情感上是那样的相融,她过去的生涯从未有过如此地美满。现在,她感到她们又在把她往黑洞洞的生活里拽,那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曙光又罩上了浓黑的乌云。
“罗雪,赵磊说肖斌是一个很不行的人呢?李贤听说了你的事,他也好气愤,他说他真想收拾他一下”。王佳说。
“哦,是这样的,我和他根本就没什么,我们也从未见过面。过去,在班上读书时他曾经和我耍过朋友,那时他还给我写过十六篇信,我心里很感激他”。罗雪一急之下,为了表示他和肖斌之间并未发生什么,就只好这样说。
两人正说着,李贤就到了。
“请坐,你刚从学校回来的吧?”罗雪说。
“我呢?刚在学校给一个老师做生,我们在一起打牌,你父亲给我打来电话说你和肖斌的事,我一下就明白了。我想作为同学你还是重要,于是我就立即赶过来了”。李贤咳了咳嗽说,“你和肖斌究竟怎样了,当年他在班上追求你,我们是知道的,是不是他现在来报复你,你要注意一下,他是有妻子的人,你和他永远不可能有结果,我敢打赌”。
“当年我主要是不懂事,就错过了这段缘份,现在他听罗兰说我家出了事,于是就打电话来问我,我们之间没什么”。罗雪向李贤解释。
不一会儿,何显成和赵磊两位老师也陆续赶过来了。
“罗雪,看你多好哟,你一有什么事,你这三个同学都来关心你”。王佳说。
“走,人都到齐了,我们一起到我小女儿馆子那边去吃火锅,今天大家难得在一起”。罗雪的母亲站起来对大家说。
餐时大家喝着、吃着、说笑着。罗雪却很少说话,她的灵魂集注到她的心坎上,她的一颗心正被他们那直裸裸的言语所苦着,随即她预感着即将破裂的不幸,但她又不得不强作镇静,与他们搭话。
“罗雪,你要想好哟,你跟着肖斌并不幸福,你一辈子还要抚养别人的孩子,后妈并不是那么好当的。”何显成老师举杯对罗雪敬酒说。
“对了,从今天起,你就把你的手机号码换了,不和他通话了”。一向总是沉默寡言的赵磊说,“要是你和肖斌在一起真的很幸福,我们就同意,我认为你们是不会幸福的”。
“肖斌读书时有什么不好的毛病,能告诉我吗?”罗雪轻声问他们。
“他呢?主要原因就是爱和女生说话,我们这些男生就恨他。还有,他有时借了别人的菜票也不还。”赵磊说。
哼,这是什么观点呢?这不是明摆着还是以学生的眼光看问题吗?罗雪心中想道,当年,班上女生的菜票总是吃不完,她们就交给男生,也从来不要他们还。再说,男生和女生说话,也是很正常的事。
将近晚饭终了时,李贤把罗雪叫到外边屋檐下悄声问:“罗雪,你为什么要和你老公离婚,是不是他在外面作风有问题?”
“不是”。
“那是为什么?”
罗雪在李贤的催问下不得不下定决心,将心里的隐私告诉他。
“主要原因就是我老公文化低,他初中都没毕业,我们两人实在合不来。他这一向在城里学厨,他总是不想学,有时就干脆跑出去打牌,到了很晚才回来,这不,今天兴许出去打牌了,到这时人都没回来。”
“你这样和他闹,他有心情做事吗?”李贤反问道,顿了顿,他又说,我们都是老师,要为人师表,你好好想想吧,我的话是不会错的。一般好多家庭有问题都请我出面去调解呢!如果你一定要一意孤行,我不会同意的,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对了,你今天也不要怪你父母。”
“没有得到的总是好的,得到了就不好。”不知何时,王佳站在他们身旁自言自语。
“罗雪,可能你还体会不到两地分居是多么恼火的事,比如像我和王佳平时不在一起,回了家,冷锅冷灶的,有时只能吃碗冷干饭,那种日子相当可怜,不过你和你父母挨的近,体会不到这种情况。你也不可能丢掉你的工作到肖斌那里去!”李贤对罗雪说。
他们的话语如千斤重石抛掷在罗雪心中,那一整夜罗雪不曾合上眼睛,那辗转不宁的念头苦着罗雪的心,肖斌已是那么样地占有了她的思想,她的心灵,她的生命。他已成了她重要的精神支柱。现在,他们在她面前无情地贬低他的印象,使她的心如千刀万刮般地难过,他们要她与他断绝来往,她心里怎么舍得下呢?多少年来,她生命中深爱的那个人好像就在某个地方一直等待她,在冥冥之中的命运的安排下,两个可笑可悲的人又带着心的伤痛再度相逢在暮春三月中。假如她不放弃他,她定会遭到世俗的流言蜚语,还有来自家庭社会的各种压力,多数人将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她。唉,压力太大了,还是算了吧,不如明天给肖斌打电话,告诉他咱们还是结束吧。罗雪无限心伤地想着。
第二天清晨,在这种热昏时决断的重压下,罗雪自计着必须立刻和肖斌断绝关系。在上课之前,她终于举起了她的手机。
“肖斌,咱们还是算了吧!压力太大了。”
“真的吗?”
“真的”。
“为什么?是不是你丈夫又威胁你?”
“不是”。
“那是为什么?”
罗雪垂着眼睛,不再言语。肖斌在电话里面急切地说道:
“罗雪,我真摸不透,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难道你给我发的那些短信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吗?我真的搞不懂。”
“没办法,还是算了吧!“罗雪说时,眼里含着苦痛的泪珠。
第二节课时,肖斌又给罗雪打来电话,罗雪匆匆跑出教室,站在阳台上接。
“喂,罗雪,你究竟是为什么?”
“肖斌,你好好想一下,咱们两个人离这么远不现实。谢谢你这一段时间给我的关心照顾”。
“是吗?在你这段落难的日子,你把我作为一种安慰工具了。我收回我曾说过的那些话。你这个人,我无法相信你,曾经,你说我经受不住风吹雨打,我觉得你才禁受不住风吹雨打。总之,我无法再相信你这个人了。看来,你的个性就决定了你是这样的人生,你的不幸婚姻,根本就不怪你的父母,你是一个很容易被别人所左右的人。你把我给你发的那些短信给我退过来吧!我也把你的短信退给你”。
说完,肖斌就挂了机,随之真的就退了罗雪写给他的一条短信过来:
人生犹如一场五彩缤纷的戏,我们各自在戏里洋洋洒洒地抒写自己悲壮无奈的人生。今又逢着你,你从茫茫尘世间走来,带着一身疲惫和伤痛,带走了我的一颗为你牵肠挂肚的心。短暂红尘中,愿与你相知相伴,是我今生最大的愿望。
罗雪心想,完了,这一下他和她的关系彻底地完了,是她对不起他,从头到尾,彻彻底底地对不起他,他对我用情之真和深,我却无情地将这段感情抛掷。这样想着,她又举起手机拨了号码对肖斌说。
“对不起,是我给你带来了伤害”。
“你不用说对不起了,我作当当了一回替罪羊、安慰品,就算借用我的感情帮助了你,你不要再说对不起了,否则你要受到良心的责备,你终于达到了目的,我也算完成了任务。你把我给你发的短信退给我吧!”肖斌在电话中带怒地说。
肖斌这样一说,反倒激起了罗雪心中的愤怒,她不由心肠一硬,冷冷地说: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一个人。等会儿我就把你的短信退过来,我现在要上课”。
说完,罗雪“啪”的一下关掉手机,心中纷乱极了,不得不强作镇定地回到教室给同学们上课。
第二节下课时,罗雪的电话又响了。
“喂,罗雪,对不起,那会儿我有点冲动,一气之下说了那些话——你能否告诉我们分手的原因吗?”肖斌在电话中小声说。
“唉,我干脆给你说了吧,昨天,我们班的几位同学李贤、何显成、赵磊过来了,他们大概是我父母叫来的吧,过来劝阻我俩的事,我觉得压力阻力太大了,确实,我考虑到我们在一起不现实,距离又这样的远。哦,你也别打电话去问那些同学了”。
“哦,原来是这样,没想到你最终被我们班的几个同学说服了”。
那一天罗雪的心境一直是极端的动荡不安,她想着她好不容易与肖斌相遇,她想着肖斌为她的悲苦而流出的多情的泪水,她想着他那吹着口哨哼着歌的优雅背影,她想着她那一天在大太阳下逛街,他知道后,发来短信叫她不要在街上转悠,以免中暑,她简直不相信她和肖斌已经分手了,她心里涌起一阵阵揪心的苦痛,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晚上,她独自一人坐在厂里花园上的石凳上犹犹疑疑地举起手机拨肖斌的号码。
“喂,你有什么事吗?”那边传来肖斌的声音。
“你在哪里?”罗雪问。
“我正在新世纪茶楼,找了一间有空调的房子,在这里冷静地调整自己的心态。你又怎么了?”
罗雪听见他以那种直问的口气与她说话,只得失落地关上手机。她独自一人就那样呆呆地坐着,她周围的蚊子嗡嗡地咬着她的胳膊、腿,她只是心不在焉地拍打一下而已。后来,她手机的短信声音连续响了。她就着手机的电光看着肖斌发来的短信:
老同学,你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本来,我还有好多话要说,但我感觉再也没有勇气向你说,希望你也要调整好心态,无论如何,人总还要生活下去。我觉得你不可琢磨,我看不懂你,我感觉好累,你并不了解我的心,你终于辜负了我,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意气用事,我尊重你的选择,我认为我很值得,好好地多和你老公沟通,今后欢迎你们全家来成都做客,祝工作顺利。
罗雪在外界的重压下给肖斌打击的同时也在打击她自己,失去了肖斌,她觉得生活并无快乐可言,世界在她眼里了无生趣,直至第二天星期日她静静地一直倦缩在被窝里,她受了精神上这样的自我打击,再也不想动弹。心境的不宁,夜来的伤恸,使她感到气尽力疲。一忽儿,她又收到了肖斌连续发过来的十几条短信。
一觉醒来,让我再叫你一声亲爱的,我真正知道了什么是伤害,我原来对你用情之深、用心之真,可惜在我最忙最累最爱你的时候,你却飘然而去。你不用安慰我,你自己许下的诺言自己违背,你相信了我的感情,却看轻了我的感情,现实,人距离这些已经成了借口,想不到你是这样的脆弱,你的话让我不可理解。当我们再次在红尘中擦肩相遇时,你只是道露了你的心声就悄然离去,让我感到不知所措,茫然无奈。我感觉到你再也不是我心目中的女孩,但我永远也不会恨你,因为你也是不幸的。离开了你,我这颗心什么时候才会平静呢?雪,让我再最真诚的向你说声,我真的爱你,我并不相信阻力距离更不相信别人,我只相信你和我,可是你终于被这一切淹没。但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你对我的感情,我已满足,确实爱情再也不会找到,希望你在今后的道路上做好每一步的选择,我们下辈子再做天生一对吧。你的一切我都懂,就按你说的,你只不过把这一切当成了一个美丽的梦,我只不过是一个你梦中的人,梦醒了,一切对你来说也该结束了。
罗雪屈着两腿靠床壁坐着,她也匆匆给肖斌发去短信:
我已迷失在这段浓重的感情里,找不到归路,你给了我太真的感情,我不能将它从中心抹掉,在那个山花烂漫的暮春时节,你悄然来到我的身边,像一抹轻柔的云霞,驱走了我心中的寒冷,让我的世界从此不再凄凉,但我最后还是被世俗的羁绊所左右,真的对不起。
一会儿,肖斌从那边连续回过来无数条短信:
最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没有我,你就不会和你妈妈吵架,也不会和你老公闹矛盾,我不可能忘记你,但我不会埋怨你,我在休息了,你在休息吗?昨天早晨,我有点冲动,希望你谅解,我会调整自己。雪,我给了你快乐,也给了你麻烦,你给了我真诚,也给了我伤害。我们的一切都会好起来,你每天还是要多吃饭,学会保养自己,还要多锻炼,你还要长胖些,你喜欢文学,希望有一天我能在文学社看见你的笔墨,一定会。我为了你却失去了你,但我没有失去自己,我会用事业抹平一切,你在我心中还是个好同学,一个善意纯朴的人,不过一切都已成为过眼云烟,我既希望也不希望你忘记我。第一次我们太幼稚,第二次我们太真诚,第三次我们绝对在一起,但我们已经不在人世。至于爱情,我不会到乡下找了,确实麻烦大,我相信选择你不会错,但选择你又没在一起,是错是对只有老天爷才知道。雪,我多么想再见你一次,你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谢谢你看重我的感情,我为你做的一切我很值得,我会永远记住远方有个好女孩,我把真情痴心全给了她,我对她没有过高的要求,只要她快乐平安我心里踏实。你一定要珍惜拥有的一切,千万不要和人生赌气,有爱才美丽,有搏才充实,人生还很长,让我们都为人生创造吧。以后你有什么事,你看得起同学,你就打电话,我可以给你出谋划策,你一定要和你老公处理好关系,定个家庭目标,慢慢来。如果你们关系不和谐,那就是我最担心的,至于语言,多忍让多谅解,随年龄也就无所谓了。雪,昨天晚上我蒙着被子好好地哭了一回,我为这段感情而流泪很值得,因为我曾想过为了这段情什么都可抛弃,包括生命,昨夜我一夜无眠想了很多很多。风呼呼地刮,雨沙沙地下,雷轰轰地打,风声就作为惨烈的哀鸣曲吧,雨声就作为爱情葬礼的礼炮吧,雪,我会把思念带进坟墓中。如果在成都,可能会见面,一旦在北京定居,你退休后我来接你,我带你到故宫游长城,祝你们全家幸福,再见了!
罗雪看完短信,她的眼睛已开始给泪珠浸满了,她的双手有气无力地撑在枕头上,不由伤心热泪地哭起来,哭了一会儿,她又赶紧举起手机给肖斌打过去。
“对不起”。罗雪轻声说。
“不用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电话那头传来肖斌极其微弱的声音,继而,变成了低低的啜泣声。
罗雪听见那凄楚的哭声,顿时觉得肝肠寸断,她觉得心中涌出一泓鲜血,她无力地放下手机,把脸贴在席子上,又极度悲痛地悄悄哭起来,她沉浸在愈来愈重的伤情里,哭了一阵,她又拿起手机给肖斌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看着你渐渐离我远去的寂寞身影,我的心已碎了,听见你的哭泣声,我的心在泣血,亲爱的,我觉得我还是无法将你从我心中放走,没有你的日子,我的生命将飘零如秋叶。
这条短信发过去,肖斌又马上打来电话叫罗雪不要悲愁,他说他七月十几号想下来见见罗雪。至此,两颗哭泣的心又慢慢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