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只有邵梓孺和那个名叫王信的男人发现了两人之间不正常的暗潮涌动。厉擎天的愤怒根本不是因为被挑衅,而是因为心疼和后悔。
当一个男人心疼一个女人的时候意味着什么?王信低下头轻抿一口酒,笑容却不曾达眼底。
邵梓孺却想到了前几日二人初次相见的场景,心不自觉的下沉。
“燕帝陛下,如何?”裴容卿笑吟吟的问道。
厉擎天声音涩然:“朕再也不敢小瞧皇后娘娘了,亦不敢小瞧大元。”
裴容卿一笑,看向众人:“本宫喝了不少了,贵客们也不要客气,还请畅饮吧。”
她声音清楚,动作神态无一丝不妥,可眼神朦胧,水意十足,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邵梓孺握紧了拳,忽然站起来,含笑端着酒杯上前:“娘娘,不知臣可有幸敬娘娘一杯?”
裴容卿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略一迟钝才认不出他来,轻轻一笑:“邵大人也想来凑这个热闹?那本宫就陪你喝一杯吧。”说着用眼神示意身边的小宫女给自己斟酒。
那小宫女大约是第一次当值,本就极为紧张,此刻端着酒壶的手微微发抖,给裴容卿斟酒的时候,因为被裴容卿的衣袖轻轻一扫,酒壶竟然就那么脱手了,倾倒在桌上洒了一大片,裴容卿的衣袖自然未能幸免!
“奴婢该死!”小宫女吓得六神无主,一个劲的磕头,裴容卿看了眼自己被酒水浸湿的衣袖,蹙眉不语。
众人都这一变故惊到了,邵梓孺“啊”了一声:“臣不过是想和娘娘喝一杯,却累的娘娘湿了衣袖,臣实在该死!”
厉擎天眉心一动:“如今天气忽冷忽热,皇后娘娘最好还是去换件衣服,若您凤体有损,就是我们的罪过了。”说罢,他看向赵谦等人,“赵大人定然也是这么认为的,对吗?”
赵谦微笑颔首:“娘娘凤体要紧,不必顾虑我们。”
裴容卿轻轻的“唔”了一声:“那本宫就去换件衣裳,裴大人替本宫为贵客们赔罪吧。”
裴昭应了声是:“请娘娘放心。”
如此,裴容卿才施施然走进偏殿,厉擎天和邵梓孺都松了口气,王信无声的笑了,放下手里的杯子,悄悄离座,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席面上,竟然也无人发现。
一走进偏殿,含烟等人就一脸焦急的迎上来扶住她,裴容卿再也支撑不下去,眼睛一闭便软倒在榻上,一时间天旋地转,她痛苦的揉着额心,半天说不出话来。
含烟都快哭出来了,一叠声的吩咐:“快,湿毛巾醒酒汤都拿过来!再拿个盆子来,还有蜜饯!”
吩咐完,她轻轻一叹,边用湿毛巾给裴容卿擦脸边说:“娘娘,感觉如何?奴婢伺候你喝点醒酒汤吧。”
她轻轻点头,喝了醒酒汤,之前灌下的酒水几乎全部被吐了出来,含烟又一次叹气,一看就知道娘娘光顾着喝酒,什么东西都没吃。
把胃腾空,她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由着含烟伺候她梳洗,敛翠取来衣服,二人小心的替她换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燕帝真是过分!”敛翠愤愤道,“果然是野蛮人,竟然这么欺负娘娘一名女子!”
含烟横了她一眼:“离的这么近,要让有心人听见有的你好看的,只是娘娘这个样子,还怎么能回去继续喝?”
“不如就让娘娘在这边躺着休息吧。”
含烟自然也想这么做,可就怕误事,二人正在犹豫,裴容卿睁开了眼睛:“外面怎么样?”
“大家都在喝着,各位大人们都在和燕帝和赵大人说话,互相探着口风,娘娘不去也罢。”含烟见机道。
“嗯,估计本宫不在,他们会更自在一点。”裴容卿一笑,刚刚那种情况,谁都看得出来邵梓孺是找借口让她休息,反正大家心照不宣,她就干脆躲个懒。
“扶本宫出去走走吧。”
“是。”
明华宫后面就有一处荷花池,也是宫中一大胜景,夜晚看来别有一番滋味。她沿着河边散步,只看见宫女们神色匆匆进进出出,倒没人认出她。
眼看了离人群远了些,她忽然挥了挥手,吩咐两名宫女回去。
含烟和敛翠面面相觑,自然不肯,裴容卿无奈:“那就在这里候着,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许跟来,本宫很快就回来。”说罢走进了荷花池深处。
不见了两个丫鬟的身影,她舒了一口气,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醉酒的感觉依然纠缠着她,脑袋一阵阵发晕。
“卿卿,你来了。”一声柔温到骨子里的轻唤让她回神。
“楚飞阑。”她睁开眼睛,十分冷静。
微风浮动,男人嗤笑一声行到了她面前:“难道看到你狼狈的模样的,倒是有趣。”
“尊驾总共才见了本宫三面,何来难得一说。”她扯了扯嘴角,“莫不是阁下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本宫?”
对方哈哈一笑:“也不是时时,但我在你身边的日子也算不少了。”
“本宫惶恐,何以得到尊驾这样的关注?”她讽刺一笑。当她走进偏殿的时候,这个男人就隐藏在某处,她虽然喝醉了,但她确信自己听到了那声轻笑,所以走了出来,因为这个男人定然会跟着她。
“你可以当我闲得无聊。”他凑近她,深深嗅了一口,“你的体香被酒香晕染,更加醉人了。”
“你到底是谁的人?”裴容卿懒得和他废话,直接的问道。
“卿卿,你这么聪明,自然猜的出来。”
“你这一次,是不是和齐国的使团同来的?”她挑眉。
“哦?何以见得?”
“赵谦等人待在行宫,却有人在替他打听消息,那个人多半是你吧。”裴容卿想起神仙稻的事,不由的一笑,“只可惜你的方向完全错了。”
楚飞阑终于露出了一丝意外:“那你觉得,什么方向才是对的。”
“弄清楚大元第一株神仙稻得来的原因,大概会给你一些灵感,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与其想办法偷盗,还不如自己研究,自主创新才是核心啊。”裴容卿勾了勾唇角,在对方思索的时候,她忽然一笑,“你不是说你是为了还人情才帮人做事的吗?怎么这份人情到现在都没还掉,还是你又欠了人家?你看,你还是不知不觉中被他利用了。”
黑暗里,楚飞阑的脸孔顿时有些扭曲,他粗声粗气道:“这是我的事,我乐意!你管得着吗?更何况。”他不屑的哼了一声,“你不是同样在被人利用吗?元怀瑾那样的人,你都能死心塌地的为他!”
死心塌地?黑暗里,裴容卿无声的笑了。
或许在别人看来,真的是这样。
自己的丈夫为了思念别的女人整天闭门不出,置偌大的家业不顾,身为妻子的她愤然挽袖上阵,辛辛苦苦打理着家业,还不忘尊重丈夫对爱人的思念,哪怕从来不曾看她一眼,可不是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