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秦淮像往常一般等在殿外,今日似乎有族集大会。
“秦淮,你进来一下,孤王有事同你说。”殿内传来闷闷地声音,秦淮后背一凉,自从那日之后,自己见到他总会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略微害怕的,略微紧张的,还有略微想笑的,可能是因为怕他发现自己是女儿之身罢,同他对话时也常避开看他的脸。可是,王命又不得不从。
“是。”深吸一口气,冷着一张脸,推门而入。
“唷。快来帮孤王系下发带。”拓跋濬半身裸露在外,下半身只穿了条类似亵裤的东西,长发凌乱的随意垂落,在北魏,鲜卑男子时常不束发,肆意披散着,秦淮见多了就也不见外了,不过看着这样的拓跋濬,自己的脸好像又不由自主的抽了起来,表情有点僵硬,她动了动嘴角,“属下去叫仕俾。”“仕俾动作太慢了,孤王赶时。”拓跋濬不客气地丢给秦淮梳子,眼里透着严肃。秦淮低头维诺,看来是自己多想了,只好握着梳子,极快的束起了他的发。
“对了,集会退散后,我想去见见弘儿。”他轻抿着下唇,犹豫着说。弘儿是他的儿子,其实当初得知他有儿子的时候,秦淮并没有好奇,毕竟这在南宋,已是常事。只是这位皇子生下来不到一年,母妃就被赐死了,这倒挺让秦淮讶异的,后来她听闻,北魏皇室向来有母凭子贵一说,所以一旦这位皇子立为太子,他的母妃就必须得赐死,然后由皇后做他的养母,抚养他长大。所以很明显,拓跋濬的生母也是被赐死的,然后那个常太后就成了他的养母。这样的皇族族规很是残忍。
或许做公主久了,秦淮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傲气让她对拓跋濬这个做王的王气有些满不在乎,她有时才懒得理他,因为他也不见得是对自己说,便会立在一旁抱剑不语。拓跋濬突然悠哉的撑起头,眼里跳着捉摸不清的狡黠,“秦淮,你自恃比我年长,那在家乡,没有妻室么?”秦淮脚一软,差点没站稳,笑死人了,女子哪来的妻室!“没。”表面却是冷冷淡淡的回着。“哦?你这模样都没有姑娘喜欢?”拓跋濬带着疑问的口吻望向秦淮,谁料秦淮脸色一变,竟然冷哼一声,带着极为不屑的口气淡淡道:“她们喜欢的是我的容貌,何以见得,若哪日我毁了容,她们还会来招惹我。”他无疑震惊了。
他怎么会知道,秦淮无意间裸露的愤然,是因为她不经意间,想到了当初那个人曾想挽留她时,说的那个原因。那个令她开始对自己的容貌渐渐厌恶的原因。
“王,时辰快到了。”秦淮发现自己讲了多余的话,忙扯开话题。“若我是女子,定还来招惹你。”拓跋濬玩笑地喃喃道。
秦淮停住脚步,回头凶恶地望了拓跋濬一眼,“哟,秦淮,你的脸在抽什么抽啊,孤王开玩笑的。”他眯起眼,嘴角挂着痞痞的笑,“王,属下其实也挺疑问的,您好像不怎么同王妃们同寝呐。”秦淮一挑眉,不怀好意地问。拓跋濬认真的点了点头,脸上写着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可是嘴上却平淡的回道:“她们都太嫩了。”秦淮僵着脸,下巴差点没松掉。没想到小小少年,就这么**。
集会上,秦淮仍是尾随拓跋濬左右。因此,她听到了一些消息。譬如,南宋有跃跃再伐北魏的迹象,内乱似乎平息了点,宋帝开始矛头指向藩王了,还有一些北魏的事,什么永昌王谋反,和关于佛教一类的事宜,秦淮本不在意北魏之事,倒是南宋的事,让她胸口压抑了一会儿,他本不该是帝王,他不配做帝王,想想就激动,就来气,就想抽刀取他的项上人头!
“你这是什么表情?”拓跋濬暗地里推搡了秦淮一把,秦淮忙从憎恶阴冷的状态下回过神,见拓跋濬无奈的揉着自己头,心中舒了口气。
“这场仗,孤王不打,他南宋自可攻来,我们只固守。”拓跋濬这么说着,裸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着冷静,让周边几个大臣都纷纷表示赞同。这场集会都是拓跋濬身边的信臣和老将,秦淮见过几次的源贺大人,算得上熟悉的高允,还有其他人,而他支持的和平政策应该是极得民心的。
他们也是想极力争取减少战争,可是刘骏却偏偏相反,这个人,其实早已在八年前就变了罢,变得不再是自己曾崇敬的喜欢的三皇叔了,而是成了令她生厌,令她憎恨的那个刘骏了,他就像是困兽出笼,对这一切都充满了狩猎的兴奋。秦淮渐渐握紧拳头,解了契约之后,待她再回到南宋之时,她就去取属于她的所有东西。
“常太后那里?”高允还是伺机问了句,“孤王并没有说要打仗,她能掌什么军权,再说了,不出几日,南宋又要窝里反了,这仗还要等些时候。”拓跋濬轻描淡写的说道,眉宇间闪现着与年龄不符的精锐和谋算。窝里反?这又是怎么一回事?秦淮眼眸一沉,抿唇不语。
良久,她一抬眼便看见离自己不到一尺距离的拓跋濬正盯着自己,秦淮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小步,与他拉开了距离,低着头不语,她可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微红的脸颊。拓跋濬沉闷了一会,突然似笑非笑的感叹起来,“这南宋可真不太平。”秦淮却觉得他好似特地说给她听一般。
集会散了后,营帐内只留下了秦淮和高允。“过几日,你们二人且随孤王入内河一次,瞧瞧宋人的状况。”拓跋濬说这话时,留意了秦淮的脸色,不想秦淮并不为动容,只是极为随意的且恭敬的应了一声。他不由柔下声,脱口而出:“你想回去吗?”话毕,他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眼中流露不肯定。
秦淮抬头,望见了拓跋濬犹豫的眼底的亲切和信任,心中渐渐收紧,轻启朱唇:“属下……“她要怎么回答?想离开,可是如此便无安身之地,也无法成功的报仇,若是不想离开,额,她怎么会想到不想离开?秦淮的犹豫之色,让凝视着她的拓跋濬莫名的渐渐安下了心,嘴角渐渐泛起了笑意。
“总之,你得在孤王身边留满一年,那时,你才有自由可言。”他悠哉的说着,这一刻,他好似脱去了黄袍的普通少年,笑容甘甜温润,让人心醉。秦淮顿了顿首,舒了口气。
从北魏至南宋安稳而行需十日路程。随行之人除了秦淮,高允,还有新进宦官王遇,他身手不凡,颇得拓跋濬赏识,再说一路上还需要有人料理王的洗漱等。
出行时,冯贵人来过一次,“江南女子都美艳骄人,王还年幼。”这句话是她偷偷对秦淮说的,秦淮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但是她也只能是尽力而为,毕竟拓跋濬是少年,见到新鲜的,有趣的都不乏会去尝试一番,不过秦淮倒是在意,以冯贵人的年纪,考虑到这个真是太深远了……但是其实秦淮不知,这后宫里曾经出过一件大事,所以经历那次风雨后,冯贵人的顾虑绝对是必不可少的。
“高大人,永昌王收府做得如何了?”拓跋濬眯起眼冷声问道,一丝得意之笑挂上眉梢。高允看了一眼窗外,平淡的回道:“明日大抵成了。”“那明日去看一下吧。”拓跋濬说着,瞟了一眼立在不远处的秦淮,秦淮边回忆着冯贵人的话,边磨着砚台,显然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呵……”拓跋濬不自觉的浮起温润的笑。
待高允退下之后,秦淮终还是忍不住问:“王,若是遇到江南佳丽,您……”她一咬牙,忍住了下句,她实在是羞于问他会不会一时冲动而临幸于佳丽……
“恩?”拓跋濬低音一声,突然迫近一步,高而轻佻的身姿挡在了她的面前,“孤王怎样?”诱人的声音从喉间传出。秦淮有些紧张的盯着地上,都忘了向后退拉开距离,反倒是作祟地咽了口唾沫,抬眼顿落于他俊朗的眉眼之间,直至移到他的喉口,啧啧,不可言喻的感觉弥漫开来,胸口滋生出微妙的情愫。糟了,她持剑的手一紧,自己是不是喝错药了,在想什么东西啊……
“没……没什么。”她反应过来,一边后退一步,一边扯了扯嘴角僵硬的回着话,不过自己的舌头怎么有些不安的微微打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