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热热闹闹准备嫁妆的威武家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而个个都没了兴致,一切事宜也都停了下来。包衣家的姑娘一旦被选中在深宫里一待就是十几年。李氏虽然不愿意不忍心,可也只得替女儿收拾收拾。两天后威武就叫虎子送了祁筝入宫复看。送别之时一家人默默无语,但都不约而同地想着千万不要中选。
在送祁筝入宫后,虎子每日都候在福全府门口等着。福全家的管家也知道虎子有急事要告诉王爷,索性在门房给他按了个位子。虎子百无聊赖地和守门的侍卫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不时地还朝外头瞄两眼。突然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声,他猛地站了起来向远处眺望,果然见到有人骑着匹马朝着这里跑来。虎子忙撇了侍卫迎上去。那马逐渐奔近,待到门口时马上的人突地勒住缰绳一个翻身跃马而下。虎子快步过去一看,竟然不是福全而是他的随身侍从。
“王爷呢?他怎么没回来?”虎子拉着那侍从着急地问着。那侍从一直跟着福全自然也是认得虎子,他拍了拍虎子的肩道:“是虎子啊,怎么,小姐知道王爷回来找爷有事吗?”
虎子推开他的手道:“别开玩笑了,出大事了,我们家小姐入宫复选秀女去了,我们老爷急着找王爷商量对策呢。”
侍从一听也知道大事不好了。主子对吴雅家小姐的心思他最清楚不过,这一旦小姐被选上了,主子该怎么办。“这下糟了,主子进城后就同我分手,他叫我先回来,自己直接进宫去见皇上了!”
“臣福全给皇上请安。”
这一个多月来福全一直奔波在外,他奉旨汇同新任河道总督靳辅在山东安徽一代处理黄泛淮泛的灾民。诸如开仓放粮以及围堵修补的事宜都要他这个钦命大臣亲力亲为。好容易等到情况稳定,福全将剩下的事交给靳辅,自己赶回京城向玄烨汇报情况。
见到许久未见的兄长,玄烨高兴地快步走上前一把扶起他。“裕王快起来,你派人加急送来的奏本朕已经看过了,靳辅果真不负朕所望,这次黄淮水患你们处理得很好。”
“这些都是臣该做的。”福全接着便将在山东安徽时的事一一向玄烨详述。玄烨不时问些地方官员的情况福全也如实回奏。
“如此看来靳辅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是。”共事一个多月,福全对这位新任河道总督印象非常好。“靳辅是个有心人,他在安徽任上时便很留心水利。他对河工非常熟悉,看得出是下过一番苦功夫的。”
玄烨嗯了一声,他想了想道:“朕记得他是汉军镶黄旗人。”
福全道:“是。”
玄烨又嗯了一声。他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敲了敲桌面。
“朕记得他在赴任安徽巡抚之前一直都在内阁充任学士。”
福全心里一惊,他低头道:“是,皇上圣明。”
“嗯。”玄烨道,“朕知道了。对了,靳辅在奏本里提及的那个陈潢你可见过?”
“见过,是个难得人才。虽然年轻但对治河颇有一番独到的见解。臣的意思和靳辅一样,还望皇上破格提拔他担任靳辅的副手。”
玄烨点点头表示赞同。“如今河道是要务,陈潢的事朕已经交给吏部去办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地方琐事,不觉已临近午时。玄烨突然话锋一转问:“二哥还不曾向皇祖母请安吧。”
“是。”莫说往慈宁宫了,福全一进京就直奔乾清宫,连家都没顾得上回。
玄烨笑了笑道:“皇祖母和皇额娘很是挂念二哥。”
“臣不孝,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操心了。”
玄烨合上奏本从书桌后站起身。
“朕要往慈宁宫请安,二哥也一起去吧。皇祖母这两天一直和朕叨念呢。”
兄弟俩一前一后走出乾清宫,玄烨舍去皇辇徒步往慈宁宫走。两人一过慈宁门便遇上皇太后身边的太监刘柱。
刘柱是奉皇太后命往乾清宫请皇上的,但他事前并没想到会在半路遇上皇帝。这会儿快速回过神后,他扑通一声跪在玄烨跟前。
“奴才给皇上请安。”
“你怎么出来了,是皇太后有懿旨?”
刘柱磕头道:“是,皇太后让奴才请皇上往寿康宫,今日是阅选秀女的日子。”
他这一提醒玄烨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朕之前说过的,阅选的事交给皇太后就是了。”
刘柱道:“是,但是皇太后说今次都是已经留牌的,希望皇上亲自复看。”
“知道了。”玄烨转身看着福全,脸上微带歉意。
福全明白他的心意快他一步道:“臣也很久没有见到太皇太后了,想必太皇太后有很多话要向臣唠叨。”
玄烨微微一笑道:“朕知道了,那朕就不陪二哥受这罪了。朕先前已经派人知会过了,皇祖母现在大概是望眼欲穿了。”
“是。”福全躬身道,“微臣先告退。”
福全一转身正欲往慈宁宫去,刚巧,自慈宁宫中也走出一队人来。打头的是内务府负责记名的太监张敬,而他身后跟着的女子大的十六七岁,小的也有十三四岁。她们各个梳妆得体,悬挂在襟扣上的绿头吊牌昭显了她们秀女的身份。
这大概是才往慈宁宫向太皇太后磕头的秀女,瞧这样子只怕正是要往寿康宫去。张敬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慈宁宫外遇上皇帝,他一愣之下赶紧扯着身边的一众秀女跪下。
“奴才给皇上请安。”
参差不齐的请安声里有太监尖细怪异的声音也有属于少女的如黄莺一般的嘤咛。
“都起来吧。”
“谢皇上。”
在衣服摩擦的希索声中,吊牌掉地时发出的声音显得格外明显。
“呀!”
在一记“格当”之后紧跟着的是少女的一声惊呼。
张敬倒吸了口冷气回过头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御前失态惹怒了皇上,不但这些秀女要遭殃,自己也得跟着受罚。
弄掉了吊牌的秀女早已慌得六神无主。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即便吊牌就掉在眼前她也不敢伸手去捡。
张敬哆哆嗦嗦地跑到秀女身边,他一弯腰捡起她掉在地上的吊牌,正要与那秀女重新挂在衣襟上,不料却听皇帝在身后命道:“什么事?”
“是是秀女的吊牌掉了。”张敬知道瞒不住,只得拿着吊牌呈给了皇帝。
玄烨挑了挑眉低头看着手里的吊牌。他一字一顿地念出吊牌上的字:“正黄旗包衣佐领威武女吴雅氏?”
站在他身边的福全浑身一震,他顾不得什么避嫌,两眼直直地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少女。
被点到的名字的少女慢慢抬起头,那满布惊慌无措的小脸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