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威克拉姆国王出奇的安静,以往他是不会让贝塔尔这样胡言乱语地讲下去的;而贝塔尔总会偶尔停下来问他一些十分古怪的问题,随后用他那刺耳的声音继续故事。
“威克拉姆!俯在我的脚下听着吧!(这可是最为轻蔑的说话方式。)”贝塔尔说。
在那些时候,可以说印度的国王们运气最差的时刻。听我说,莎卡的红领人(英国人)很快会来骚扰他们的。
在温达哈亚山里,有一座城市,名叫帝哈玛普;玛哈布尔是它的国王。在他的身边有一名武士,势力非常强大,并通晓帝哈努·威达,(大概是指弓箭方面的学问。在印度,弓箭是所有武器中的代表,具有神圣的意义。它分三种:普通弓、球或者石头弓、弩箭或弹弓。)精通各种兵法,一直都亲自在战场上拼杀。他可以通过各种征兆来预测将来,比如:战争开始前的一场暴雨、地震,士兵手中跌落的武器,穿过行军上空或在附近盘旋的秃鹰的尖叫声,晚霞映照下的晴空响起的雷声,星星般大小的月亮,从云中滴落的血,漫天乌黑,电闪雷鸣,蓬头垢面的红衣女乞丐,将军左肋下的血肉,在急行军时战马掉泪或猛然间改变方向,等等一些征兆。
他非常支持士兵们进行一对一的比武,开展体育竞赛。他手下有着十分强健的摔跤选手和机智的拳师,能够一招击中敌人的要害,或者从敌人背后偷袭把对方撕成两半。他对上天发誓,即使那些在前线阵亡了的将士,他也会告诉他们在天堂里如何继续与敌人战斗,教导他们怎样在气势上压倒敌人,如何用表情表达对敌人的蔑视与侮辱。毫无疑问,荣誉不仅会授予牺牲的人,那些视死如归、不知疲倦的人以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勇士也同样会获得至高无上的荣誉。每场战斗中,这些人都无所畏惧;当面临危险的处境时,他们则会越战越勇,如同正午的太阳,正是最辉煌灿烂的时刻。
然而白种人会攻击国王玛哈布尔。他们喜欢用金器、钢器与火器。用金子铸成的武器,无坚不摧,他们得以战胜最英勇的敌人;但我们用延长战时的手段使他们乖乖就擒。他们用那可怕的“火器”(古代印度人似乎并不知道那是火药)开火和放烟雾弹,里面有着很大的子弹,非常重,得投掷比哈拉塔弓箭(这样的放射球据说每个重达六千四百磅)来对付他们。他们将短的匕首绑在管子末端,就像用长矛那样刺戳敌人的心脏。
玛哈布尔以英勇善战著称。国王愈加亲征,出城去迎战那些白种敌人。前线旗帜飘扬,战鼓阵阵;涂着戈汝鸟(墨丘利神的一种,长着鸟头鸟翅的神,是伐诃纳,印度三神中第二个人的坐骑)、湿婆神的公牛、宝合尼亚树、猴神哈努曼、狮子与老虎、鱼、盘子和七棵棕榈树标志的部队列阵后方;步兵带着火炮、剑、盾、矛、匕首及棒子近随其后,跟随在战马、战牛、骆驼与大象的后面;最后是敲战鼓的士兵、运水工与后勤部队。
白种人带着喷火的武器自愿来充军,所带来的武器能够喷出像杰瓦拉母克那么猛烈的火焰(杰瓦拉母克是巴库非常有名的热水泉,靠近里海)。在国王玛哈布尔的统帅下,威猛的军队前来迎战。国王精密筹划,将主力部队组成一个环状,小支队则组成半月的形状,第三队如同云一般,其余的队伍则以狮子、老虎、战车、百合、巨人与公牛的标志出现。
然而不幸的是,当大象遭遇火的攻击的时候,立刻乱做一团,掉头四散逃跑;前面的骑兵部队排列在一起,又遭到大象的冲撞,也匆匆逃散了。由于缺乏后援,玛哈布尔连忙返回轿中,同自己的皇后和他惟一的女儿,在夜色的掩护下逃往丛林深处。
真是三个不幸的人啊,就这样,他们与主力部队失散了。在茂密的丛林深处,他们只能以树根和野果为食。有时找不到这些食物,不得已只能吃野兽的生肉。就这样在丛林中躲避了几天之后,他们很意外的发现了一座村庄,玛哈布尔想进去要些吃的东西。就在这时,生活在村庄里的比尔野人冲了过来,包围了他们,命令国王放下手里的武器。早有准备的国王玛哈布尔巧妙地在瞄准、射击与放置弓箭的地方做了机关,如此一来,既可以脱离敌人弩箭的射程之外,又易于自己飞快地射箭,这样没有一个野人敢靠近。战斗持续了三个小时,地上有很多野人的尸体,但英勇的国王也被敌人一箭射中了头部。其中一个野人跑过来,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看到国王玛哈布尔已死,返回到丛林里的皇后与公主悲痛不已。她们最终逃出了比尔野人的魔掌,在走了四英里的路程之后,实在累得支持不住,只好坐下来休息,这时,许多以前发生的事情显现在她们的脑海中。
吸血鬼继续讲道,她们有着清澈的双眸,漂亮的头发——头发垂落的样子好似鞑靼地方母牛的尾巴,房顶上覆盖的厚厚的茅草,油一般顺滑,乌云般黑密;脸蛋如同刚出水的百合;双眼好似未成熟的芒果核;漂亮的鼻子就如同鹦鹉尖巧的嘴;珊瑚珠般的牙齿露在动人的双唇间,如同生命之水般灵动诱人。她们实在是太可爱了!高挺的酥胸好似盒子里装满香精,香气迷人,如同未被剥开的香蕉、未被揭盖的螃蟹;腰部生得像大提琴的中弦一样纤细;腿如柔软的象鼻,脚若金黄的睡莲。
昏暗的丛林到处生长着多刺的灌木,藤类植物密布于每一个角落,阴暗浓密,可怕极了;长长的藤条爬得高高的,相互缠绕在一起,夜风中,巨人般粗壮的大树放肆地发出恐怖的呻吟声。而最令她们害怕的,不是眼前这些高大密布的植物,而是凶残的比尔野人。倘若不幸再次落入魔掌,更为阴暗的深渊将彻底将她们吞噬。
太阳再次升起。白种人按照一贯的方式处理尸体。他们砍下死者的手,剁下一些人的头和脚,不仅如此,还把许多人的身体肢解成块状,像抛种子似的扔得到处都是。美丽的比哈拉特土地上呈现着怎样的景象啊!大地上到处是支离破碎的尸体,清澈的河水被鲜血染成了血红色,豺狼在血水中嬉戏;掠食的鸟儿落在树梢上,畅饮溪流中的人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令它们欢快异常。
两名白种人父子,领着一群人在森林中洗刷、掩盖战场上残杀的痕迹,预备袭击不久将会路过此地的女人们。通过对脚印的辨识,他们能够判断老虎、豹、狗熊、豺狼与野狗的藏身之处。后来,他们也能够通过这种方法判断过往行人的性别。
“在这片森林中,如何辨认人的脚步声呢?” 父亲问道。
“爸爸,”儿子回答道,“前面正走来的一定是女人,男人的脚步声可没有这么小的。”
“声音的确非常陌生,”这个年长的白种贱民点点头,“你说得不错,这么柔弱、轻微的脚步声,怎么会是一个男人的呢?”
“她们正从左边方向过来。”儿子继续说道,“听听!这是个已婚的女人,她正踩着鞋的内侧行走,哦,她的脚扭了。”皇后的脚步声被年轻的白种人听出来了。
“过来,孩子!我们把这片森林搜索一下吧!”父亲喊着,“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竟然有妇人自动送上门来。但是……
“不!你弄错了!”他望望儿子指出的路,说道,“就假想她是一个主妇好了。再看看另一个人,和先前的那个比起来,这一个脚步长些,脚指都接触了地面,脚后跟很用力地踩在地上。没错,这肯定也是个女人。”白种老男人听出了公主的脚步声。
儿子喜欢小脚的那一个,他高兴地说:“好吧,我们先把她们找出来。那个小脚女人归我,另一个就做你的老婆好了。”
两个人达成协议后,就开始上路寻找了。没走出多远,他们就看到地上躺着两个女人。由于过度的虚弱与恐惧,她们已经奄奄一息了。两人的腿上和脚上到处都是被荆棘刺伤的痕迹,身上的衣服和所佩戴的饰物也都被掠夺走了。白种贱民父子很容易地说服了这对不幸的母女,高高兴兴地把她们背回家,并好好照顾她们。这之后,白种儿子带走了皇后,父亲则带走了公主。
虽然这两桩婚事十分奇特,父子俩的婚礼还是如期举行了。按照共同的协议,父亲娶长脚公主为妻,儿子则娶了小脚皇后。没过几个月,年长的白种人——就是那个娶公主为妻的老父亲,为自己又一个儿子的出世举行了庆祝会;而他娶皇后为妻的儿子,则心满意足地看到了女儿的降生。
那么现在,可敬的国王,请你告诉我:这对白种人父子的孩子,相互间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威克拉姆国王的眉头如同木炭炉子里的两根炭棒,又黑又亮。这样的问题又一次引起了他的不快,但毫无疑问令他十分关注。他把头转到贝塔尔说话的那个方向,显出疑惑不解的样子,显然,对于这一故事中的乱伦关系,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哼!”勇敢的国王清了清喉咙,他还是有点紧张,好在最后他想起慌乱时最好不要开口。
“哦,尊敬的陛下终于要开金口讲话了?”吸血鬼献媚地问道。
此后贝塔尔安静了片刻,他不耐烦地咳了两声。最后,他对威克拉姆说是否还想听另一则有趣的故事。
国王还是沉默不语。他迈着异常飞快的步子已经走了很久了,而且看到远处有教徒打着火把,于是就急匆匆地赶往那个方向,几乎喘不上气来,所以即便他愿意听故事,也说不出话了。
“你这样一句话不说,”等了几分钟后,贝塔尔说道,“那么机灵的小王子或许能够回答我的问题。”显然他的话是另有所指的。
聪明的迪哈瓦希同样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