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姑娘,您真该常常出来走走。你看,各家的姑娘都花枝招展的走在大街上,是道多美的风景啊!”
阿荷在大街上东张西望,许久没听到谢琬应声,她扭头一看,却见谢琬面色忧伤凝重,不知在想什么。
“姑娘,您怎么了?”阿荷紧张地摇了摇她的手臂。别是刚才吃薯干片吃出什么问题来了吧?
“没什么。”谢琬摇了摇头,假装镇定地笑了笑,脑海里回忆阿荷刚说的话,瞋道:“你是要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来招蜂引蝶呢?”
“姑娘,我不是那意思!”阿荷急得在地上蹬脚,“哪有姑娘您这样说自个儿的?”
“好了,我累了。上马车回去吧。”谢琬路上一方面一直在否定郭诚,另一方面又不断的肯定他,想了这大半天,心里越来越矛盾,街上闹哄哄的,反添她心里的烦闷。
“等一下!”刚转身,她看见两人骑着高头大马迎面而来,马上将阿荷拉了回来,往旁边的小道避开。
“怎么了,姑娘?”阿荷疑惑地望着她,对面招眼的两个骑马之人并不面熟呀?
“没事。我们再逛逛吧。”谢琬对车夫使了眼色,拉着阿荷匆匆往小道深处走去。
那两人——领先的面庞刚瘦,目光矍铄,身侧同样刚毅俊朗的男子像是他的跟班——她认识,三个月前她去小姑家贺寿,回城时单独骑马在城外遇见过他们。当时他们有一对人马,有几个粗野无礼之辈直勾勾地看着她嬉笑起哄,这两人看似他们的主子不但不管教,领先那男子反而倨傲冷酷地看热闹。她当时一气之下长挥马鞭搭在他的马腹上,趁乱飞奔而去。
她记得那日当她策马奔至一座安全的山头再回过头来时,这个虚张声势的公子哥还在紧张地试图驯服那匹受惊的骏马。她今日不是怕他,只是不想在大街上惹麻烦。
“吁——”突然一声长长的马嘶声吓了她一跳,仿佛那日在马背上受惊的是自己,她仓皇抬头,一双马蹄高高扬起,马上就要踏在她与阿荷身上。
“啊!”她与阿荷两人同时无措地愣在原地,惊慌得尖叫。
“哒哒哒哒哒哒……”一圈的马蹄声在身边萦绕,谢琬与阿荷紧张得抱在一起。
突然一个怀抱将她从身后抱起,一个温暖的声音传来:“你没事吧?”
谢琬回过头看向他,本能的想要紧紧抱住他的手又本能的退了回来,“怎么是你?”
王琰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直到确定她无事了,才松了一口气,搭在她肩头的两手扬了扬,笑道:“你这回该如何报答我?”
“王琰!”谢琬左右将他的手拍远,“明明是你骑马差点伤了我们,本姑娘不跟你计较就已经不错了!阿荷,我们走!”她狠狠瞪着他,说着向身后望了一眼,见那两人正在巷子口望着,马上拉了阿荷的手往外走,还不忘回来狠狠瞪了王琰一眼。
“诶——”王琰手扬了扬,见她就两个姑娘出门,本想回头命个人将她送回去的,可受了她那一眼,想想沿路都有谢家的商铺,没人敢动她,再说,眼下靖王与陈昭已在小巷口等他了,也就悻悻地上了马去与他们会合。
“真抱歉!路上耽搁,让你们就等了。”他歉疚地笑了笑,却发现靖王直直的眼光根本就一直不是在关注他。
“那姑娘没事吧?”陈昭意味深长地笑着问他。在刚走出小巷的那谢琬便是几个月前他与靖王出城巡兵遇见的那位秀美如芙蓉却骄蛮如烈马的独行女子。她那日的那一马鞭子让向来冷静从容的靖王记忆至今,而她刚才差点落难于王琰的马蹄之下,靖王差点就飞过去了,更是让陈昭第一次发现了原来靖王也会为女子担心。
王琰微微蹙眉,顺着小巷望去,这条小巷刚才除了他与谢琬几人不再有其他人,莫非他们认识谢琬?他又回过头来看靖王,他虽已收回了目光,可嘴角难掩浅浅的微笑,眼里竟含着淡淡的柔情和忧心。
“没事。方才是我太急着赶路了。”王琰晃了晃头,心里却后怕地紧张起来。
“没事就好。走吧。”靖王顿了顿首。可就是这样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却掀起了王琰心里的千层浪。靖王何曾关心过一个女子?
陈昭眼角瞄着靖王脸上的不舍在心里暗暗偷笑,原来靖王也有春心荡漾的时刻?
“靖王若是真中意了那位姑娘,属下回城就去给您打探。”陈昭笑道。他是洛阳玉商之家出身,那日见那姑娘扬鞭时露出的稀世玉镯就已知她并非寻常人家的女儿,蜀都虽富,但能以身毒檀香紫玉为镯的也就那么几家豪户而已,要打探那姑娘的身世并不为难。
王琰心里一紧,疑惑地望着陈昭。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信口胡说!走,出城去!”靖王抢先道,眯着眼睛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他的心思怎么能透露给这两个毛头小伙?扬鞭策马,脸上的笑意一直收敛不去,迎着爽爽的秋风,他眼神透出一丝坚定。
陈昭耸了耸肩,和道:“走吧。今夜还要赶回来,明日赴谢敏贤弟的生辰宴呢!”他说着向王琰挤了挤眼睛——以后偷偷告诉你。
——
次日,谢府热热闹闹,谢杰和谢敏早早的便在府前恭迎宾客。王琰和靖王一道去的,被谢敏亲自领着请到了上座。其余人等也都陆陆续续的到了后,谢家宴厅里鼓瑟吹芋、莺歌燕舞,酒酣之时,更有剑客剑舞助兴。
谢琬途径宴宾楼后的园子,听到一派剑击的声音,驻足轻问阿荷:“你说嫂嫂在不在宴厅里与客同乐?”
阿荷偷偷白了她一眼,低低抿了笑,戏谑道:“莫说今日是二公子散生,并非长公子宴客,再说少夫人娘家有喜事,她也被娘家人接回去了。”
“哦……”阿琬觑了她一眼,语气不乏惋惜,掩不住内心的好奇。仲兄常年在外,交游了许多游侠。“我只看一眼。”说着不由阿荷反对,她已好奇的钻进宴厅,从屏风后窥看。仲兄的生辰宴,她未出阁阿母不让光明正大地去看热闹,偷偷看一会儿总成吧!
可惜她进去时两个游侠正击剑完毕,在向首座的靖王叩礼。她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顺着两人的方向望去,待看清上座端坐的男子模样,轻声惊呼了起来。
臭名昭著的靖王,竟是她那日从舅母家回来路上遇见的那男子。
“谁?”靖王低低的喝了一声,虽然这里以他为尊,但毕竟谢敏才是主,他只是警觉的定神凝听对方动静。
谢敏顺着音源望了一眼,屏风后匆匆收起的一小截精致面料的主人除了阿琬还会是谁?与他并肩的王琰显然也知道了,紧张的望了他一眼。昨日回城后陈昭跟他说了靖王与谢琬相识的渊源,靖王显然是动心了,幸好他还不知道她的身世,可是现在……
靖王在外的名声不好,阿母特意交代了今日不准阿琬来的,谢敏的心里为难,正要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敷衍靖王时,屋外谢杰刚好进来,瞪了谢琬和阿荷一眼,向阿荷大声斥责道:“大胆奴仆,这可是你能来的地方?”
“长公子饶命。”阿荷咚的跪在地上。
“滚下去!本公子回头再与你算账。”谢杰对两人使了个眼色,谢琬吐了吐舌头,拉着阿荷轻手轻脚的从后门转出去,大步跑出了宴宾楼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姑娘!”阿荷还惊魂未定,悲戚戚的望着谢琬,“我要被您吓死了。”
蜀都,不对,是整个大翰国,谁都知道靖王荒淫暴虐,我自己还被吓死了呢!谢琬在心里腹诽了一阵,转过头来,笑嘻嘻的敲了敲她, “胆小鬼。”
她转身特意加快了脚步,不想阿荷又来跟她抱怨嘀咕。也不知她那仲兄吃错了什么药,居然跟靖王要好!上次谢家宴请靖王时她不在家,今日真不该去偷偷的看侠客的,要是靖王追究起她上次鞭他马的事来,那她岂不是连累了整个谢家?当年郭家可不就是被他一纸官文给整败了!
仙葩阁与宴宾楼之间虽然隔了谢敏的翔云楼,可在静夜里从宴宾楼传来的喧哗乐音极为浮躁,一直扰得谢琬心神不定,再加上担心靖王发现她的身份,她彻夜辗转难眠,半夜爬起来,坐在稍微安静些的墙角吹起了箫来。
王琰一直心神不宁,在宴会中借故出去散散心,不觉来到了他常来的祥云阁,听到对面仙葩阁传来的箫声,不由会心一笑。
茫茫月色下,他的眼睛里闪出一丝坚定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