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什不屑地撇了撇嘴:“哼,她哪儿知道那么多呢。罗莎根本不敢信任她,她太感情用事了。不过,我对这些也了解也不多,我不在她那个部门工作,今天我是第一次见到她。我知道的事也是没在意听到的。当然,这姑娘知道她是在为 ‘锄奸团’工作。上面给她的任务就是要她到伦敦搞些情报。”
她真蠢得可以了!邦德想,她为什么一直不说是“锄奸团”在操纵这一切?她一定是被吓坏了,连“锄奸团”这个词也不敢说吧。也可能是因为我或别的什么让她难以启齿吧。她总是说,到了伦敦就什么都清楚了,还一再要我相信她,让我别担心。她自己恐怕都不知道到底是咋回事,还去安慰别人!噢,可怜的宝贝儿,她跟自己一样都是大傻瓜。哪怕稍稍有一点暗示也好啊!起码克里姆不会就这样送命,自己也能多一点周旋余地!
“你们那个土耳其人终于解决掉了。这事颇费了些力,那个家伙真难对付。昨天下午炸领事馆的可能就是他手下的那帮人。”
“那可太糟了。”
“老兄,这事可吓不倒我。我要干掉你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纳什飞快地瞥了一眼手表,“大概再过二十分钟,火车就要进入辛普朗隧道了。按计划我将在那里动手,真具有戏剧色彩!火车穿行隧道时,巨大的回声会压倒一切声音。那时,我对准你的心脏,只要轻轻一按,你就没命了。然后,再用你的枪朝她脖子上开一枪,把她扔出窗外。然后,用你自己的枪再给你一枪。当然,枪把要握在你手里,你的衬衫上也有火药味,看到第一颗子弹的时候,人们就会认为你是自杀。至于你的身体中还有一颗子弹的事要过些时候才会被发现。这事既惊险又神秘。人们会重新搜查辛普朗隧道,然后就会发现一具金发美女的尸体,在她的手提包里找到胶卷。之后,又在你的口袋里找到了一封她写给你的长长的信,是带点威胁性的缠绵情书。信写得妙极了。这也是‘锄奸团’的杰作。信上说,你如果不和她结婚,她就要把胶卷交出去,因为你早对她承诺过,只要把那台密码机偷出来,就和她结婚……。
”纳什停了一下,又补充道:“老兄,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在你死之前不妨也告诉你。密码机里还装着炸弹。等你们的密码专家研究它时,会把他们统统报销的。这诱饵不错吧?哈哈!”纳什又笑道,“另外,信上还说,她不仅把密码机交给了你,还把整个身体都献给了你。信上详详细细地描述了你是怎样玩弄她的。这一部分火辣极了。记者们不愁没有材料写了:东方快车、辛普朗隧道里的情杀、色情的照片、密码机、风流的英国间谍、豪华火车包厢、萨默塞特夫妇等等。老兄,这样的新闻绝对可以震惊世界。你们那个情报机关铁定要陷入混乱。情报局的头牌,英国间谍界的英雄,赫赫有名的詹姆斯·邦德竟与苏联的女间谍勾搭成奸,自取灭亡!你的情报局长会怎么想?英国老百姓会怎么认为?唐宁街会又该怎么想这件事呢?美国人又会怎么看你们呢?安全措施如此差劲,他们还愿给你们提供核弹资料吗?”纳什得意忘形,继续口喷唾沫说道:“老兄,这件事将会成为本世纪最热门的新闻!最富戏剧色彩的故事!”
对,邦德想,他说得一点儿也不假。法国的报纸肯定会对此大肆渲染,捕风捉影,添油加醋。只要他们手里拿到了照片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各种离奇的故事都能给你编造出来。世界上没有一家新闻机构会放弃这类“有声有色”的消息。还有那密码机!英国或法国情报局的人是否能想到那里面藏有炸弹?一旦爆炸,多少西方一流的密码专家将死于非命。上帝啊,他必须挣出这个牢笼!但现在能想出什么办法呢?
纳什手上的那本“战争与和平”已经直直地对着他。只等火车进入隧道,巨大的回声一响起,回声盖过枪声后,子弹就会立刻射死邦德。邦德低着头,瞪着紫色的阴影,测算着上铺在他这个角落投下阴影的深度,回忆着刚才放公文包的确切地方,琢磨着纳什开枪后会出现什么情况。
邦德说道:“在的里雅思特,我让你加入这个队伍这件事上,你也冒了很大的风险,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这个月的接头暗语的?”
纳什又耐心地说道:“老兄,别再想那副画面了,你似乎正在开窍吧。‘锄奸团’的工作极为出色,堪称举世无双。你们每年每月每天的暗语我们都了如指掌。如果你们长点儿心眼的话,就会注意每年一月时,你们都会有一个小角色失踪。可能会在东京,也可能在汀巴克图。那可都是‘锄奸团’干的。把他们抓起来,就是为了得到当年的暗语。当然,我们还能得到其它想要的情报。老兄,这种事对我们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邦德用指甲狠狠地掐了一下掌心。
“老兄,实话告诉你吧,我根本不是在的里雅斯特上的车,而是同你一起同时上车的,一直就在前面的那个车厢里。我提前下了车,并且故意装出从月台边走过来,刚上车的样子,和和偶然相遇。你明白吗?老兄,我们的人早就在贝尔格莱德恭候多时了,知道你会给你的头儿,大使馆或什么人打电话。我们已连续窃听南斯拉夫的电话好几个星期了。可惜的是,我们听不懂那个土耳其小子跟伊斯坦布尔通话用的暗号,否则,我们肯定能制止那场大爆炸的发生,至少也可以救一些人。当然,我们主要目标是你,老兄。我们当然一定要好好解决你。你在土耳其刚下飞机,已是成了笼中之鸟,瓮中之鳖了,那时候只有一个问题,就是塞住瓶口,免得你逃跑。”纳什又看了看手表,他那阴森森的白牙闪着紫光,他狞笑地盯着邦德。“快了,老兄,还可以有十五分钟瑞喘气。”
邦德早就和“锄奸团”过过招,但却未料到它竟如此厉害。纳什讲的所有这一切都是重要情报,他一定要去回去告诉局长,他绝不这样死去!邦德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他深知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死到临头,只有这样搏一搏了,现在他要静下心来,考虑这一计划的细节。
于是他说:“看来,‘锄奸团’确实是做到了天衣无缝。但是,还是有一个小漏洞,这个就是……”他故意把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
“是什么,老兄?”纳什想着他的回答,警觉起来。
火车渐渐放慢了速度,在意大利边境的多姆多沙拉站停下来。会不会再进行海关检查?但邦德立即想到,直到法国边界时、瓦仑波时才会有海关检查的程序。即使到了那里,卧铺车厢也不用检查,那些快车都直取道瑞士。而只有那些在波黎格或洛桑下车的旅客才办理海关手续。
“继续讲啊,老兄!”纳什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得让我抽支烟吧。”
“好吧,你抽吧!但可别想有什么动作,否则你要提前死了。”
邦德右手滑进臀部的口袋里,掏出那个大号的炮铜烟盒。打开,从中抽出一根烟,从裤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着了烟。之后,他把打火机放回了口袋,却把烟盒放在了大腿上的那本书上。他随意地用左手按着烟盒和书本,好象怕它们滑下去一样。他喷出一口烟雾后,想到,现在,他已进行了第一步,纳什丝毫没有查没到他想干什么。好,得把他一步步地引到这个颠覆性的游戏中来!至少要要吸引他的注意,使他不能按期开枪。
“你看,”邦德吐出了两个烟圈,用此来吸引纳什的注意力。同时,他左手将烟盒夹在了书中,“你看,你刚才说的看来合情合理,但你呢?你有没有考虑自己怎么办呢?火车开过隧道后,你怎么脱身?乘务员知道我们是在一起的,他们马上会通知警察的。”
“咳,原来你是说这个,”他又有些不耐烦了,“你这人真蠢。苏联人会连这一点都不考虑吗?我会在第戎下车,然后乘车去巴黎。到了巴黎,茫茫人海他们到哪儿去找我?而‘他杀’的线索,这个时候还不会被发现;还有,就算他们找到了第二颗子弹,他们也找不到第二把枪。他们根本抓不到我。说实话吧,明天中午我还要去瑞兹旅馆的204房间,向罗莎汇报这一任务的完成情况。她说过,事成之后会给我颁发勋章。然后我就变成了她的司机,驱车去柏林了。早就想到这一点了,老兄!”他说着,变得激动起来,“也许我的功勋章早已在她的提包里呢!”
列车又启动了。邦德顿时紧张起来。再过几分钟就要与他决一胜负了。如果自己死了,真是太冤枉了!盲目和轻率不仅使他自己陷入绝境,还要搭上塔吉妮娜的命。天啊!他如果早点听克里姆的劝告是可以避免眼前这一切的。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自己的自负、好奇和好色却使他沿着“锄奸团”早已设计好的路线走了下去。现在将成“锄奸团”的刀下鬼,他曾经发过誓,不管什么时候遇上“锄奸团”,他都一定要给一点厉害尝尝,可现在功名未成身先灭。他们到时候就会得意洋洋:“同志,对付像邦德这样的傻瓜简直小菜一碟!你看他这么容易就咬诱饵了,我告诉你们,他是个蠢蛋,所有的英国人都是蠢蛋!”塔吉妮娜呀,你这个诱饵啊,你这个可爱的诱饵啊!邦德想起了他们的第一个夜晚,想起了她的黑丝带和长统袜。而这一过程“锄奸团”都一直在看着,看着他迈着自负狂妄的步伐走进他们精心布好的圈套里面。现在,他们的阴谋即将要得逞。这真是他一生的奇耻,也给派他来伊斯坦布尔的M局长丢了丑,也给生活以他为豪的英国情报局丢了大丑。上帝!血的教训呀!但愿……但愿这最后孤注一掷的计划能够成功!
前面,车头方向传来轰隆回声越来越响了。
只有几秒钟了!只有几步了!
书脊一端的椭圆形枪口张得更大了。几秒钟之内,月光就要被挡在隧道之外,蓝色的火舌随时都会从那里射出来。
“去做你的美梦吧,你这狗娘养的。”
隆隆声已变成了哐铛的咆哮。
书脊上一道蓝光,子弹向邦德的心脏飞来。他们之间的距离仅两码。
邦德扑通一下倒了下去,直挺挺地俯卧在地板上。在悲哀的紫光下,四肢摊开,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