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很不以为然,M局长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
“她说,你最吸引他的地方是因为你使她想起了俄国作家莱蒙托夫笔下的一位英雄。显然,这是她最喜爱的一本书。那位英雄爱冒险,一门心思花在舞拳动脚、刀枪棍棒之类的事情上。不管怎么说,是你使她联想起那个人物。她说她冒险到伊斯坦布尔来不为别的,只想通过他们能与你联系。她觉得,你一定会把她救出来的。”
“我从来没听过这样疯狂的故事,局长,我想,T站的站长当然也不会相信她的话。”
“打住!”局长急躁地说,“你别这么着急下结论,有些事你没经历过就不能说它不会发生。假设你不干我们这行,而碰巧是个电影明星什么的话,从世界各地给你寄来的狂热的情书会像雪片似的,上面会写些许许多多你意想不到的疯话,诸如:有你就是到了天堂,没有你就不能活啊之类的。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这个疯丫头在莫斯科干秘书工作,估计她身边全是女人。我们的索引处还不是那样?宽大房间里上上下下找不到一个男人。在这种环境里,她只有靠翻阅你的档案得到一种满足。也许她看着你那该死的照片,春心萌动。不顾一切地要找到你。在这个时代,迷上某本杂志封面上俊男的姑娘,到处都有,不只她一个。”M局长挥了挥烟斗,似乎表示对女人这种疯狂难以理解,“老天可以作证,我对这种事儿太孤陋寡闻了。但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有时候不由得你不相信它们确实发生了。”
邦德见M局长有些急了,不禁笑着说:“对,的确有可能。局长,我明白了。没有理由说,苏联姑娘就不和英国姑娘一样傻。不过她这样做,要有些胆量才行。难道她就没有认识到这件事的严重后果吗?不怕被人发现吗?T站的站长没讲过这点吗?”
“他说她吓得要死,”局长说道,“在船上和T站站长说话时,她总是东张西望,看看是否有人盯着她。她那种表情就好像人人都是苏联间谍似的。实际上周围的那些人只是些农民或上下班的乘客。等下,你才听了不到一半的故事。”局长吸了口烟,朝着他头上方的电扇缓缓吐出一团烟云。邦德看见烟雾飘进电扇转动的叶片,打着圈儿直到消失不见。局长继续说,“她还告诉克里姆,因为她对你的感情,她渐渐养成一种厌恶症,只要见到苏联男人就感到恶心。这种厌恶症后来不仅只是针对某个男人,而且发展到厌恶起苏联政府和她从事的工作上。
于是,她就申请调往国外工作。她的英语很不错,法语也可以。他们考虑了她的申请,就派她来伊斯坦布尔从事译电员的工作。当然这样一来她的收入减少了。长话短说,她经过半年译电员的培训后,三个星期前被派到伊斯坦布尔。到了那里后,她就开始到处打听,不久就听说了克里姆。克里姆在那儿的时间太长了,几乎每个土耳其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可他似乎并不在意。他说,这样他就可以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而让那些特派员们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我们派到那里去的人的确还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而且有了他,人们就了解英国情报站的影响,给我们提供情报的人也就多了。”
邦德不禁称赞道:“公开的情报人员有时比我们干得还漂亮,而我们不得不花大力气来伪装自己。”
“她把一切都告诉了克里姆。她不知克里姆是否能帮她。”M局长又吸了口烟,想了一会儿说,“克里姆的反应最初也和你一样,觉得这事太荒唐,对此有些怀疑,但实在搞不清苏联人为什么要派这姑娘来。他用各种方法试探她,但都没什么结果。当渡船快靠岸时,克里姆还在想方设法地套她说出更多的线索。就在这时,”M局长的眼睛闪着柔和光看着邦德,“她着急了,拿出了最后一招,来证实自己的真诚。”
邦德看见,局长的眼睛里发出兴奋和贪婪的神色,就像猎狗发现了猎物那种无法自控的欢喜。
“她亮出了最后一张王牌。她说,如果不相信她,她可以把密码机一并带过来向我们投诚。这就是我们做梦都想弄到手的那种叫斯相克特尔的新型密码机。”
“上帝!”邦德轻声叫到,他的思想被这突如其来的战利品惊得不知所措。斯相克特尔!有了这台机器就能破译苏联现在所有电码了。即使苏联人很快发现机器丢了,也不得不通知各个使馆和情报站立即停止使用现有密码或更换新密码。这将对苏联是个沉重的打击啊!邦德对密码学不太精通,在情报局中人人都是各自干自己的事情,很少关心过其它部门的技术问题。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在任何情报机构中,密码机失窃的损失要比甚至几个情报站的毁灭还要严重。
邦德上钩了,他立刻接受了M局长对这个姑娘的信任,虽然她的故事是那么离奇疯狂。一个苏联姑娘能冒着生命危险带来这个礼物,这只能意味着这是一个绝望的举动——一个绝望的痴迷。不管这个姑娘的故事真实与否,这个赌金太高了,不由人不下注。
“明白了吗,007?”M局长轻声问道。看看邦德眼里激动的神情就不难知道他的想法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邦德没有正面回答局长的问题,而是问道:“她说过她用什么方法逃出来的吗?”
“没有详细说,但是克里姆说,她有绝对的把握,她每周有几个晚上单独值夜班,晚上是睡在办公室里的,趁这样的时候逃出来是很容易的。虽然,她也知道,只要这事透露出一点,她就会被立刻枪毙。她甚至不放心克里姆让别人发报,她要他亲自发报,而且不能留底稿。自然,他答应了她的要求。实际上,当她说出她要带密码机过来,克里姆就已有预感,他将有可能取得二战以来最重要的成功。”
“后来呢,局长?”
“汽船到奥拉科依港时,她下了船。她说过她要在那里下的。克里姆许诺她当晚就发报。她拒绝他以任何方式和她接头,只说,假如我们信守诺言的话,她绝不会失言的。她说了声晚安后就消失在甲板上的人群里了,这就是克里姆看到最后的她。”
M局长突然向前倾了倾身子,看着邦德说:“当然,克里姆不可能当时就对她许诺我们会跟她合作的。”
邦德没有吱声,他想着他应该猜得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那个姑娘做这些事只提出了一个条件,”M局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意味深长地盯着邦德,缓缓地说:“她要你亲自去伊斯坦布尔接她,把她和机器一同带到英国来。”
邦德耸了耸肩,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目前是没有困难的,他坦率地看着M局长的那张海员的脸,说:“这事儿对我来说并不难做到,但我唯一的顾虑是,她是看我的照片和档案材料对我产生好感的,假如她见到现实中的我后,发现我跟她想像中的并不吻合,那该怎么办呢?”
“这正是我还要说的,”M局长严肃地说,“这就是为什么我要问你和凯丝小姐的事。不管怎样,你必须要满足她所有的期望和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