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看到那熟悉但又有点陌生的身影,当我看到那个日夜思念的人儿,我竟然没有冲上去抱住她,我颤抖着身子,我在害怕,我真的害怕,我感觉我已经没有资格将她抱住。
喉咙又干又涩,当我那一声颜儿喊出来后,竟是那样的沙哑难听,我看到她的身影猛地颤抖了一下,但她却低头继续摘着菜叶子不理我。
那些菜叶子被她得手弄的烂成泥,惨不忍睹,但她依然不肯回眸,也不肯站起来。
“颜儿,别这样对离,离找你真的找得很辛苦,离知错了,离真的知错了。”我颤抖着声音认错,但她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我说话,依然在摘那已经烂得不能再烂的菜叶子。
天地之间似乎一下子寂静下来,连风儿都不往这边吹了,这种寂静让人恐慌。
我终于忍不住将她拉入怀中,带着我苦等了十几年的思念,带着苦苦寻找却一无所获的焦虑,她手中的菜篮子跌在地上,菜叶子零零碎碎撒得满地都是。
但无论我怎样努力,无论我怎样哀求她,她都对我冷若冰霜,似乎我于她来说,完全是一个陌生人,我很害怕这种感觉,我宁愿她打我,她骂我,甚至用刀子一刀刀割我,我害怕她这种冷漠,这让我觉得很茫然,很绝望。
我以为只要我肯付出,只要我肯等,我总会让她冰冷的心稍稍回暖,我总会让她血淋淋的伤口结疤,但瀚暮的出现让我微薄的希望全部幻灭。
看着他们身体缠绕在一起,看着他们唇舌交缠,我愤怒之余,更是痛彻心肺,但当我们四目相对的时候,我有说不出的恐慌。
他是那样的年轻,那样的朝气蓬勃,他是那样的高大俊朗,他的眼神是那样的霸道,似乎我才是一个入侵者,似乎我的出现打扰了他的生活,似乎颜儿是属于他的。
那一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那一刻我真的感觉颜儿已经不属于我,不是我努力争取就可以要回来,但我不甘心,我更不舍得。
看到他们在一起说说笑笑,我的心又恨又酸又无可奈何,看到他们单独在一起,我就焦躁无比,我知道他们讨厌我,我知道他们不想看到我,但我总是身不由己地站在他们身边。
我就是忍受不了他们单独在一起,只要他们站立一旁,我脑海总会出现他们亲热的镜头,我感觉我的头就要炸开一样,心就要裂开,无论窝心里怎样叫自己冷静,都冷静不下来,我的心堵,呼吸也不顺畅,整个人难受得要死,难受得想疯狂地跑,疯狂的大叫。
那天下起了倾盆大雨,风呼呼地吹着,大树也摇晃起来,我与瀚暮在风雨中有一句没一句地对骂着,大家都是句句恶毒,句句刺心,我们都将对放视为眼中刺,恨不得拔去踩碎。
但她对他果然是不一样,她不舍得他在风雨中淋着雨,她将庵门打开给他,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他已经将庵门重重关上。
那一扇门在我眼前是那样绝情的关上,那一刻我像被他们遗弃了,那一刻我知道她选的是他,她心疼的是他,而我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薄薄的一扇门就这样将我隔在他们的世界外,我想一掌将门劈开,然后将瀚暮拽出来,但手伸到半空就软绵绵地垂了下来,我将门劈开又怎样?我将他拽出来又怎样?她的心没有我,依然是没有我,她的心恨我,依然会恨我,甚至会更加恨。
但明知是这样,我依然不肯离去,我挪不动我的脚,我去拍门,我发疯得拍着门,但风声雨声雷声将我的声音掩盖,我不会让他们两人独处一夜,我绝对不会。
大雨湿了发,湿了衣服,大雨打得我连眼睛都睁不开,我沙哑着声音喊她的名字,我明知道她不会开门,我明知道她不会原谅,但我却控制不住自己,他们独处一室,让我揪心,让我痛心。
我麻木地拍着门,我茫然地叫着,我无力挪动身子回到自己那冰冷的茅屋,屋子再舒适又如何,茅屋能挡风遮雨又怎样?没有她,我住在哪里都全身冰冷。
偶尔一个响雷在头顶炸开,我沙哑的声音完全湮没了,我也感觉就被炸得粉碎,但我就是不甘心离去,我的手还是那样麻木地拍着,心中总祈求那门会轻轻地打开。
我喊到无力,一个人软软地倒在地上,雨水溅起的泥土打在我的身上,脸上,那一刻我觉得我被全世界遗弃了,那一刻我觉得我已经死了,死在这个雷电交加的夜晚,死在这场冰冷的大雨中。
我和着暴风狂雨大喊,心是那样的压抑,即使我喊得那么大声,心还是痛,还是难受,原来有一些错真的是不可以弥补?原来有一些人错过了,真的不会再回头。
她应该已经不再爱我了,也许在那个冷宫,她就已经不爱我,也许她从来就未曾爱过我,我凄凉地大笑,我绝望地嚎叫,我真的后悔了,颜儿,我真的悔了,我还能回头吗?
泪水伴随雨水一起流下,也许我现在就是死在狂风暴雨中,她也不会再为我滴一滴眼泪,也许她也不会为我难过半分。
颜儿,我真的是彻底失去了,颜儿,我真的彻底失去了吗?我还有没有半分半毫的机会?
风雨中,雷电交加中,那破败的木门依然紧紧闭着,它如一个恶魔在对我狰狞地笑,它在对我无情地嘲弄,我死死盯着,但最后还是失望,无尽的失望就是绝望。
我的希望最终彻底幻灭了,十几年追悔莫及,十几年痛苦守候,原来她已经不需要我追悔,原来她已经不需要我守候,也许我在她的生命中就如那匆匆的过客,过了就过了,不留一点痕迹。
莫忧是她年少时的梦,是她第一个男人,她忘不了他,瀚骁陪她十多年,他们有了一个女儿,她这辈子一定不会忘怀,他们彼此有了牵连,如今又有太阳般的瀚暮陪伴着她,她一定不会寂寞,只有我带给她全是恨,只有我不曾让她的心起过一丝涟漪,只有我不曾得到她丝毫的爱,我无声得笑,笑得是那样凄凉,那样的无望。
她与我在一起的那些年月是否真心开心过?我的爱是否能让她有甜蜜过?也许我的存在才是她痛苦的源头,但我为什么就不舍得放手?我为什么就放不下?
头痛欲裂,虽然淋着雨,我却感觉身体一点点变热,但当我想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我竟然是如此绵软无力。
我跌跌撞撞跑回茅屋,天快亮了,我不能颜儿看到我如此落魄的样子,要不她一定更加瞧不起我,更加厌恶我。
回到茅屋,全身湿透的我,竟然无力去换一套衣服,反正颜儿不看见,多落魄又有什么关系?我倒在冰冷的地上,身体时冷时热,让我很难受,我感觉喉咙一阵焦渴,但我却不愿意爬起来倒一杯水去喝。
我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去,我实在太累了,累得一动都不想动一下,当我清醒的时候,我却听到瀚暮要带她离开。
他们要走?颜儿真的要离开我?我不允许,我不允许,我不知道从哪里升腾起一股力量,我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但我还没有到她的身边就倒了下去。
全身实在使不出一丝力气,但心头却是那样的恐慌,听到她要跟她走,我真的慌了,我抱住她的脚,我要拖住她离开我的脚步,我哀求着她,我求她别离开我,别扔下我,这个时候我顾不上骄傲,我顾不上自己的自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让颜儿离开我,我不允许。
此时心中的恐慌已经将所有的感觉掩盖。
但她理也不理我,决然地跑回了庵堂,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我根本无力去追她,我自顾凄凉地笑,我终是不能让她回眸,我终是无法留住她离开的脚步,当我艰难地回到茅屋,我彻底倒了下去,分不清白天黑夜,分不清心中是苦是痛还是甜。
梦中总是出现出现她绝然离去的背影,无论我怎样冲过去拉她,双手依然空空而已,我大喊大叫,她都不会回眸看我一眼。
但我醒来的时候,她却坐在我的床沿,让我以为又是做梦,如果是梦也好,起码也能在梦中多一些甜蜜,我的头上凉凉的,她在我的头上铺了一条湿毛巾。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我的额头,那一刻我觉得是那样的温馨,那样的幸福,我苦苦守侯十年,为这一刻都值得了,如果能让她就这样坐在我身旁,我宁愿从此卧床不起。
我不敢说话,我怕我会吓跑她,我甚至缓缓将眼睛闭上,我怕她看见我醒来会转身离开,虽然我是很想近距离看她一眼,虽然我是很想用手抚一下她的脸,但我不敢,就让我静静去感受她的气息,让我静静体会这短暂的温暖。
但我听到了脚步声,我知道他回来了,心猛地收缩,我知道他回来了,她就走了,她是属于他的,而不是我的,那一刻我是那样的绝望。
但我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挽留,但结果我依然什么也留不住,什么也留不住。
她走了,他将她大走了,他将她从我的身边带走了,只留下一个陌生的大夫替我煎药,无力地闭上眼睛。
他的心地不坏,终是不忍心看到我就这样病死,也许颜儿跟着他会幸福,他眼里的爱不会比我少,一样是那样炽热,一样是那样强烈,也许是我真正放手的时候了,如果她能过得幸福,如果他能给她幸福,我是应该离去了,我独自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很多。
也许这样她的心就不会受到那么多的干扰。
但想到离她而去,心依然是那样痛。
病好得差不多的时候,我晚上再也睡不着,我整晚整晚坐在高处吹着山风,这个时候我已经打算离去了,但我还想多看颜儿几眼,我还是想多留在她身边几天。
即使他们两人一起吃饭、一起劳作,我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我要将她的音容笑貌铭刻于心。
她笑起来还是那样美,她的笑容依然能让我感到幸福与快乐,可惜这样的笑容我还能看到多少次?可惜这样的笑容是为谁绽放?
我每晚坐在高处吹山风,偶尔瀚暮睡不着也会出来,两人相遇,都沉默不语,但无意中,我却看见他们有一晚在某处山崖相拥而吻,他们吻得是那样炽热,那样缠绵,心是那样刺痛,似乎一下子被捅了一个大洞,鲜血直流,但我却没有再愤怒地大叫。
他们是真的相爱了,如果不是我在这里,也许颜儿已经住进他的茅屋里,如果不是我在这里她的笑容许会更绚烂。
看着他们如此甜蜜相拥,我的心又酸又涩又难受,但却又有一种释然,绝望后的释然,他们才是一对,我终究是彻底失去了,我深深地看了颜儿一眼,转身离去。
我没有回茅屋,我背靠在依靠大树,看着深邃的天空,一晚思绪混乱,想了很多很多,但快天亮的时候,我却理不清我整晚想了什么?脑海依然一片混乱。
当天地第一缕曙光照射在大山的时候,我飘然离开。
但我的存在成了她的困扰,我是时候离开了。
当我的存在让她变得更痛苦,我不应该在留下。
下山的时候,我频频回头,我还是那样的不舍,下到半山的时候,我对自己说:“明天再走吧,再陪她多一天。”
当我下到山脚的时候,我对自己说:“再上山看她一眼吧,就一眼好了,此次一别,天涯海角许是永生不见。”
但只要一想到他们甜蜜相拥相吻的情景,我就觉得我是那样的多余,她的心真的已经完完全全没有我了。
离颜儿终是远了,也许这是我们的永别了,是哀伤?是无望?是解脱?我分不清楚,即使她的心已经没有我,即使我已经在她心里如如浮尘一样,一吹了无痕迹,但我的心始终惦记着她,她始终是我心底的牵挂。
我没有回狄国,现在陌儿已经登基为王,我回去只会让他放不下手脚管理这个国家,也许我的离开会让他成为真正的王者。
我骑着马远离这里,这十几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如果能找到颜儿,我一定带她游历大山名川,我一定会不会再让她留在压抑的皇宫,我一定给任何人机会去伤害她。
如今我找到她了,但我却带不走她,江山如此多娇,可惜只有我一个人独立在天地间,我已经找不到人可以与我一起并肩看风景,这种感觉真让人无望。
这段时间我走了很多很多的地方,心反而慢慢沉淀下来,躺在旷野中吹着风,我想起颜儿的笑脸一样觉得很幸福,我走到大海边,看着平静的湖水,想着她曾经温柔的眸子,我的心也慢慢变得宁静,我独立山峰,看着红日一点点上升,我想着她兴奋得红了的脸,心一样是那样雀跃。
我孤独躺在大地上,温柔的风拂过我的脸,我想起她曾经温柔的手,心是那样的温暖。
这一年我行走在无人的大山中,我独立在陡峭的悬崖,我吹着料峭的寒风,我踏过皑皑白雪,看过红叶满天,看过冰封万里,也看过枯叶满地,每去到一处风景如画的地方,我就会想起她,我感觉是我携着她的手一路走来,我其实也不寂寞。
一年后,瀚暮找到了我,他绝望地向我咆哮:
“狄离,你究竟将颜儿藏在哪里了?”
我愣了片刻,然后愤怒地重重击了他一拳,大声回吼他:
“人不是在你那里吗?该死!你把她弄丢了?!”
他狠狠得回击我,我们打了起来,我知道他在发泄,也许他也知道她不在我这里,但怀着一丝希望还是找了过来,也许他也知道打我没用,但他还是将火发泄在我的身上,难道就他可以发火?人他弄丢了,他还敢朝我发火?他这个混蛋真的是不想活了。
我们在山之峰巅狠狠地打了一场,打得大家都鼻青脸肿,打得我们都全身无力,最后跌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