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听见女孩的脚步声,于是抬起头。女孩的身影展现在他的面前:一身破烂不堪的衣服,已经被挂破了的褪了色的棕色上衣,裙子很短,刚刚过膝,裙子上依然束着那条宽皮带,上面还挂着那把猎刀,一只帆布袋搭在肩上。邦德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女孩就像传说中的女强盗一样。
她大踏步流星地走到邦德跟前,迅速蹲下去,一条腿跪在沙子里,把贝壳捡她的包里。
邦德看着贝壳,问:“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很珍贵?”
她抬头看看邦德,想了一会儿,说:“你发誓,不告诉别人这件事情,我才把一切都告诉你。”
“我发誓,你说吧。”邦德回答。
“好,那我告诉你,它们的确很珍贵,珍贵极了。在迈阿密,一只好的贝壳能卖到五美元,所以我就专门把这些贝壳拿到那里去卖。那里的人称这种贝壳叫为‘高雅的维纳斯’。”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眼睛闪闪发光,“我找它们已经找了很久了,今天早上终于让我找到它们了,这一片是它们栖息的海床。”她伸出手向海里指了一下。“不过,你肯定找不到它们,因为那里的水很深,你根本无法下去。”她很高兴,继续说,“而且今天我要把它们全部都弄走,就留下一些没有人要的贝壳,即使你下去了也徒劳。”
邦德哈哈大笑,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那样做的。至于你的贝壳,我根本不感兴趣。”
检完贝壳后,女孩站起来,问邦德:“你刚才说你是鸟类爱好者,你找的鸟是什么样的?跟我的贝壳一样珍贵吗?你告诉我,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我对你的鸟也根本不感兴趣。”
“篦鹭,你见过吗?”邦德挑了一下眉毛,“鹤鸟的一种,淡红色,扁扁的嘴巴。”
“啊,那鸟啊,”她显得很高傲一样,“过去的时候,这里至少有上千只这种鸟,不过,现在连个鸟影子都没有了,都让人给赶跑了。”她坐在沙滩上,双手抱着膝盖,有一点什么都懂的样子。现在她已经完全消除了对邦德的戒心,没有提防这个陌生的男人的意识了。
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邦德也坐下来。他放松了身体,双手托住下巴,摆出一副很随和的样子,使他们之间的气氛尽量缓和了,以便可以进一步了解这女孩。他看了女孩一眼,说:“是吗,你说的这都是真的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人们把它们赶跑了?”
女孩把肩膀一耸,很无奈地说:“住在这个岛上的一些人把鸟都赶跑了。我也不太清楚他们是什么人,只听人们说有一个中国人,他不喜欢这些鸟。他养了一条龙,想让龙出来把鸟都赶走,结果鸟都给吓跑了,最可恨的是他连鸟窝都不放过,都放火给烧了。以前这里有几个人和鸟经常住在一起,照看它们。但是后来,他们也被龙吓跑了,有的人说是被杀了,我也不知道。”
她眼睛一直望着大海,很平静地讲述着这段故事,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邦德问:“你说的那种龙是什么样子?你见过?”
“嗯,我见过。”她眯起了眼睛,变得有点痛苦不安。她把头转向邦德,好像想让邦德跟她一起分担这种不安。“一年前我经常到这儿找贝壳,我只想要这些贝壳,别的我都不感兴趣。但是直到上次来的时候,也就是一个月之前,我才发现了这里有很多珍贵的贝壳。”她停了一下,继续说,“圣诞节前夕,突然我想到这条河来找找,于是我就沿着河一直往下走,走到河的源头,也就是那几个养鸟的人以前住的地方。我往那里一看,发现他们住的帐篷都已被毁坏了。当时天气已经很晚了,我只好留在那里过夜了。到了半夜的时候,忽然间我醒了,在离我只有几十米远的地方,一条龙正在朝我走来。月光底下我清楚地看到它的眼睛很大,嘴像恐龙嘴一样,尾巴跟蜥蜴的差不多,两只翅膀又小又短,身上的花纹黑黄相间。它一边朝我走过来,一边发出恐怖的声音。林子里的鸟都被它吓得到处乱飞。忽然,从它的嘴里喷出一团火球,随之许多鸟也被烧死了,旁边好多树都被烧着了。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可怕的场景,当时我简直被吓坏了。”说完,她转过身,看着邦德,然后又转身一动不动地望着大海,“我知道你肯定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她生气了,声音有些激动,“你们这些城里来的人,对什么都不屑。算了,不说了!”
邦德很耐心,解释说:“海妮,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龙。你看到的只不过是一种跟龙长得很一样的动物。我倒很想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你怎么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龙?”邦德刚才的话有点激怒了她,“过去这个岛从来没有人住过,没一定还比较适合龙的生长呢。再说了,你只是鸟类爱好者,你对动物界的事情知道多少呢?我可是从小跟动物一起长大的。我问问你,你见过螳螂交完配,雌螳螂吃掉雄螳螂吗?你见过很多一起獾跳舞吗?你见过猪鱼跳舞吗?你知道火烈鸟的舌头有多长吗?你见过小蛇用脖子摇铃铛吗?你见过蝎子中暑后把自己蜇死吗?你见……”她提出了一连串稀奇古怪的问题,问的邦德一头雾水。她盯着邦德,长叹了一口气,有些失望地说:“唉,你们这些城里来的人,就是什么都不懂。”
邦德笑笑说:“海妮,我承认在城里我没有遇到过你说的这些事情,我很高兴你能告诉我这些。不过,也许我知道的一些事情你不一定都明白,比如……”邦德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任何有趣的事情讲给她,只好随机应变的转到别的话题上,“比如岛上的那个中国人对你一定很感兴趣,现在他一定正在想办法把你留在这岛上,而且,”他语气加重,“没一定会把我也牵扯进来。”
他的话让女孩非常感兴趣。她转过头,眨着眼睛,半信半疑地说:“哦,是真的吗?不过要是真的也没有关系,以前的时候他也派飞机和狗来追我,结果他根本拿我没办法,他别想抓住我。”她又看了邦德一眼,“为什么他要抓你?”
“在岛的任何人他都要抓,不管你是谁。”邦德回答,“告诉你吧,离这儿还有两海里的时候,我们就把船帆收起来了,这样他们的雷达就不会发现我们。我想,那个中国人可能正在等着我自投罗网呢,今天却遇到你张着帆的船,大摇大摆、肆无忌惮地开进去,你这不是明摆着给他们送信吗?现在,他们肯定把你的船当成我的了。我最好还是把我的朋友叫过来,一起商量商量。不要害怕,你一定会喜欢他的。他叫夸勒尔,家在鳄鱼岛。”
她很内疚,说:“不好意思,要是……”忽然她不说话了,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也不愿意当面跟邦德道歉,“不过,这一切我也不知道啊,对吧?”
她的蓝眼睛胆怯地望着邦德,邦德笑了,说:“不怪你啊,当然了你怎么会知道呢。要怪也只能怪你今天不走运。我想一个采贝壳的小女孩,他们是不会对你有什么企图的,但是他们可以从你留下的脚印中找到一些线索,”于是他朝海滩上一指,“而我,他们可能会有其他的想法。没一定现在他们正想找到我呢。我不想连累你。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还是先把夸勒尔找出来,看看他会想出什么办法。你在这里先等一会儿。”
因为夸勒尔藏身的地方很隐蔽,邦德差不多找了有十分钟,才发现他躺在一片草丛中的两块大石头中间,呼呼大睡。听到旁边有声音,夸勒尔很警觉地睁开眼睛,看到邦德正在朝着他傻笑。他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两只大手揉着眼睛,像是小猫在洗脸一样。
“头儿,早上好啊。”他很高兴地说,“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正在给那个中国女郎颜色看呢。”
邦德笑着说:“我可没时间做你那样的梦。”说完,就在夸勒尔身边坐了下来,简单地跟他讲了一下海妮的事情,“十一点了,”他强调,“我们现在要马上改变一下计划。”
夸勒尔没有明白,用手挠了挠脑袋,斜着眼睛看了看邦德,说:“头儿,你的意思是一并连那个女孩都带上?可是现在,” 突然他停止了说话,竖起手,示意邦德别说话。他好像听到了什么。
邦德立刻屏住呼吸,隐约听见一阵“嗡嗡”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夸勒尔大吃一惊:“头儿,快。”他催促着邦德,“准备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