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时常感觉到朋友对不起他。
送水时,朋友欠下了他几个水桶钱,一直没有给,他记得很清楚。可,朋友楼上楼下跑,流下的汗水能盛满几个水桶,他忘记了。他还忘记了,当初送水时,朋友无私地把车借给他用。
后来他改行卖报纸,每次经过朋友的商店,总要在那里停下来。朋友就看他的报纸。从来都是白看,没有给过一分钱也没有买过一份报。有一天他就内心发懵:为什么你总是白看我的报纸呢?可他遗忘了,每次到这里,朋友总要给他个凳子,让他累得发软的双腿得到休憩。朋友总会给他大大的水杯里续满水,让他不至于来回奔忙渴着。
不是他有意要忘记,而是实在想不起来了。他感觉周围都是想沾他光的朋友。
那天,卖报的时候,偶尔从车窗里飘出来的几句话,让他安静地想了很久。
车里的那人说,如果朋友是盲人,不妨你也戴副墨镜;如果朋友是聋子,就戴个耳机。
坐在阴凉处,他忽然想起来好多朋友:从体谅和宽容的角度看过去,朋友,永无缺点。
“对不起我”像无底的水桶,你想装多少人都可以,永远装不满。可是,只要你用“真诚”做桶底,竟然一个人也装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