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已是深冬,天气一天比一天凉,朔风呼啸,万木凋零,只是一直没有下雪。我一直窝在紫湘阁一隅,面前摆着炭火盆,一边烤手一边读书,甚是惬意。
忽然,门帘被撩了起来,一阵寒风顿时穿堂而过,我抬起头来,看到茯苓走了进来,脸颊已经被冻得通红,一边跺脚一边搓手,嘴里念念有词,“这鬼天气,冷得要人的命。”
“谁让你喜欢凑热闹,非要去看德妃册封大典,饱了眼福自然就要受冻,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
这一提可不得了,茯苓登时打开了话匣子,“小主,你真该去看看,宫中已经许久没遇上这样盛大的册封礼了。虽说德妃是二皇子的母亲,业已年近不惑,可这么打扮起来,竟若神仙妃子一般动人。”
“二皇子可在场?”
“当然在,母后受封哪有儿子不在场的道理?”
我点头道,“二皇子在边疆屡立战功,睦妃也一跃成为正一品德妃,真可谓是母凭子贵。”
茯苓诡异一笑,“小主何时打算也添一个皇子啊?”
我的脸顿时煞白,笑容僵在那里,很是尴尬,不知如何应答。
“小主,可是茯苓说错了什么?”
“你没有说错什么。”害怕被她看出破绽,我笑道,“听闻上林苑梅花开得甚好,你去替我剪几支插在花瓶里,如何?”
次日一早,一起身便惊喜地发现外面已经变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地面上,窗棂上,无不是纯粹的白,我将被子裹在身上,打开窗子,北风毫不留情地亲吻我的脸颊,我掬起一捧雪,细细赏视这闪光的六菱形。
等了那么久,终于等来了这场雪。
“小主!快把窗子关上,你这样会着凉的!”织锦听到动静,冲了进来。
“不过一会儿,不碍事的。”我犹是嘴硬。
她已经关上了窗子,拉我回到卧榻上,“小主今日出门的衣服可备好了?”
我顿时萎靡下去,“我不去。”
“小主!昨日德妃娘娘册封大典,你已经称病缺席,今日皇上与德妃在上林苑宴请众人,你若再不出现,定然会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说你目中无人。”
“正是因为昨日身子抱恙,今日出席,不等于自己打自己耳光?什么病好的这样快?”
“小主,让别人以为你是装病总好过两次缺席,你这样,德妃脸上挂不住。”
见她这般苦口婆心,我不便再坚持,只好答应下来。
“小主要穿哪件?”
我挑出一件月白色棉裙,“这件。”
“太素净了,不好。”
“斗篷是大红猩猩毡,里面自然要素净些,难不成你要我外红里碧?今日的主角是德妃,旁人越是低调越顺她的心。”
仅一刻钟,我便梳妆打扮完毕,“织锦你陪我去吧。你在宫中多年,知道的规矩多。茯苓那丫头咋咋呼呼,喜欢大惊小怪,这样的场合不适宜带她去。”
织锦笑道,“时候不早了,快动身吧。”
如我所料,这宴席果然甚是无聊,我来得不算晚,可席间早已坐满了人,数十位妃嫔,穿红戴绿,浓妆艳抹,有年长的,也有如我一般年纪的。路过和嫔的席位时,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又故意扯住我的斗篷,想要将我绊倒在地。我努力稳住重心,还是一个踉跄,向前倒去。
这次是免不了要与地面亲密接触了,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就在这时,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我,“小心。”
我抬起头,看到一对深深的酒窝。
凌默?!
不,这不是凌默,凌默的皮肤要比他白皙,他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凌默的嘴唇很薄,多数时候都微微抿着,而他的嘴唇却很厚实。尽管如此,他和凌默还是很相似,相似到我久久不能移开目光。
“你是……”
他答道,“高凌云。”
我像被烫到一般推开他,高凌云,天哪,他竟然就是二皇子!怪不得他和凌默这般神似,原来是凌默的哥哥。在谁面前出丑不行非要在他面前出丑,皇室的这些公子哥们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越是想避人耳目越是惹事,真是没用,我恨不得找个黑屋狠狠地抽自己几个耳光。
我偷偷看了主席那边,还好,皇上忙着和德妃调笑,顾不了我这边。我连忙行了个礼,“谢二皇子出手相救。”随后低声说道,“织锦,我们走。”
背后响起了和嫔娇滴滴的声音,“不愧是女史出身,这般小家子气,二皇子好心相扶,只说一句谢就匆匆走了。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怎的,这话从她嘴里出来尤其刺耳。
我在心里暗暗反驳道,除了道谢我还能如何?和嫔你倒帮我想一个见过世面的法子呀。
我头也不回,径直向前走着,却听到高凌云低沉的声音,“方才那位也是父皇的宠妃吗?”
“那是皇上不久前才册封的小仪,长相平平,人又极霸道,不过是靠着一股天生的狐媚气才得蒙圣宠,还好只是个小仪,不然后宫早被她颠了个。”
好,和嫔,你尽情诋毁我,随便你怎么造谣生事,反正你已经得罪了冯贵妃,皇后也对你不理不睬,如今,你也就只能呈口舌之快了。
我越走越快,丝毫没有注意高凌云的回答,更不会想到,高凌云他将会是我人生中难得的知己好友,与他相识,彻底改变了我人生的轨迹。
壮志凌云。
他与凌默很是相像,可我与他之间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友情,来去得失,都没有那么急功近利,也许正因为淡,所以才来的长久。
细水长流,我想,正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