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犹疑，是否应该再去插手老三的事。如果说三年前我帮助他们是为了兵权，那么现在呢？我有何理由再去过问？苍凉人世，各有各的隐伤，谁又能为谁挡住明枪暗箭？谁能保证，自己的好心不会被煎熬成利器，落得惨淡收场？
就像凌默满心愧疚，安排璎珞照顾冷月，最终却害死了自己的骨肉，抑或是冷月本意是为了救冰晴，没曾想冰晴也是个执拗的性子，冷月越是有心搭救，生机越是渺茫。再玲珑剔透的心，再细致的考虑，终究是强不过命运，多年来的奔跑，多年来的追寻，不幸仍然丢掉了幸福，一个独倚宫墙，一个身陷囹圄，盼不到明日，看不见尽头，何必再等下去，倘若放得下，残缺的平静远胜过完整的绝望。
倘若放得下。
我叹了口气，不再去想。
出乎意料的是，没多久，小朵红着脸告诉我，她又有身孕了。
我被这个惊喜震住了，许久说不出话。
“云？你还好吧？”
我一把把她抱起，“小朵，你怎么会做出这么可爱的事呢？”
她笑靥如花，“我们再有一个儿子好不好？”
“不，给无双生个妹妹，就叫无忧。如何？”
“无忧？还不如叫无影呢，云，你果然不会起名字。”说罢，又笑道，“没见过哪个大男人这般喜欢女孩。生个像你一样武艺精湛的男孩不好吗？”听罢，我腿一软，伤口剧烈地疼了起来，差点将小朵摔了下来。
她连忙关切地问，“云？你可好？伤口又疼了？”
我强忍着疼痛摇了摇头，可额角还是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
她心疼地用袖子帮我擦着汗，“都怪我，一时高兴忘了形。”
我笑道，“是我要抱你，与你何干？小朵乖，别哭。你一哭，我更疼了。”
她闻言立刻止住了抽泣，直直地看着我，“我扶你到那边坐下。”我任她搀扶着，开口道，“不是不喜欢男孩，只是怕落得同我一样。”
“女孩就一定平安喜乐一生？无双过些年就到了定亲的年龄了，你能担保谁能待她好一辈子？”
“不能，可绣房总好过沙场官场。”
“只怕，母后更想要外孙呢，我们成亲十余年了，我却只诞下一个女儿，母后心里别扭着呢。”
“你也忒多心了，依我看，母后对你欢喜得很。”
她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手指紧紧地握着我的衣襟。
我在她手背上轻吻了一下，“过几日同我进宫可好？我们一起将这喜讯告诉父皇母后。”她依旧轻蹙眉头，我将她拥入怀中，“一切都交给我，我会办好的。相信我吗？”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笑了，手滑到她的小腹。
那里正在酝酿一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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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得知此事果然很是满意，“凌云这些年来成日打打杀杀，甚少待在府中，苦了你了。好在苦尽甘来。小朵，你可要抓住机会，诞下个男孩。”小朵趁母后不注意，向我做了鬼脸，好像在说，我就知道。
我坐在一旁甚是尴尬，想找些不相干的事来说，母后却丝毫不理会我，攥着小朵的手不停地嘱咐，似乎这是小朵初次身怀有孕一般。
我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便把无双带来了，母后看到外孙女兴许不会这样喋喋不休。终于，我忍不住站起身来，“母后，我去上林苑逛逛。”
她头也不会回，“小朵，我这有上好的红参，晚上派人送到府上，莫要怕麻烦，和着冰糖煎服最是滋补……”
我识趣地悄悄离开了，心中满是对小朵的同情。母后年纪大了，话也多了起来，更何况遇上这等大事，没有几个时辰，话是倒不完了，说不准晚饭都不能赶回府上吃。
我一边想，一边向前走，不知不觉却来到了紫湘阁。
紫湘阁，冷月。
我想了想，还是没有进去，转身准备离开，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二皇子？”
是织锦，没想到，只是看着微微佝偻的背影她也能认出我。
我转过身，浅笑。
“果真是二皇子。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喝口茶呢？小主前些日子一直念叨着二皇子，可巧二皇子今日竟然来了。”
念叨我？她还记挂着我，我的心微微地疼了一下，我帮凌默一起骗她，她却还在无知无觉地记挂着我，冷月，你真是个傻丫头。
傻得让人不得不喜欢。
“小主，你看谁来了？”
“茯苓！不知死活的丫头！你还知道回来！”一本厚书直直地飞了过来，我躲闪不及，正巧砸在肩上。
织锦歉疚地看着我，“小主教茯苓丫头读书，那丫头贪玩，小主很是头疼。这不，没写几个字就溜了出去，小主正在气头上呢。”
我笑出声，这样的事也只有冷月做得出来。
她似乎听到了我的笑声，暗感不对，“茯苓？”
“不是茯苓。小主，二皇子来了！”
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她站在距我几尺远的地方，震惊地看着我，乌黑的大眼睛慢慢红了起来，“凌云，你回来了。”
我点点头，“我回来了。”
她百感交集，快步走了过来，“他们说你死在战场上了，他们说你再也回不来了。”
“我没有死，只是被扣押了。”
“我知道你没有死，他们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除非我亲眼瞧见，不然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我伸出双臂想要把满脸泪水的她揽入怀中，她的一个问题却让我僵在原地。
“二哥，他呢？”
“他？你是说凌默？”
她点头，“我知道，他和你在一起。他……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
“二哥，他在哪里？”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他……难道……”
“不，他很好，他没有……”
“那他究竟在哪里？这三年，他一点音信都没有，如果他没有同你在一起，那他又在哪里呢？他在哪里啊……”
“他在天牢中。”
冷月抬起头，惊愕地望着我，“二哥，能告诉为什么吗？”
我垂下头，对不起，凌默，约定，我无法遵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