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风侠笑道:“她不看有人会看,可是要看的人肯定舍不得你把心挖出来。”
樊玉签怒道:“你这是什么笑?知道她还活着,你不赶快去寻她,还在这里笑?你去死吧!”
任风侠说道:“你知道她在哪里?”
樊玉签道:“不知道,我是人,不是剑,哪里知道她在哪里?只能感觉她还活着。”
任风侠欣喜之余,忽然又想到了逝去的陈世英,心中刺痛,刚刚鼓舞起的士气顿时熄灭,说道:“还是你去寻她吧,我没法再见她。”
樊玉签蹙眉道:“你又怎么了?”
任风侠黯然道:“莫说我身带诅咒,就算没有,我也不配再去烦她。这一生,我不求与她终老,只要知道她过的好就可以了。”
樊玉签冷笑道:“你师父的死不怪你,刀口舔血的人死在战场总比英雄迟暮的悲凉要好的多。你永远不去烦云芳尘再好不过,可是,你做得到吗?”
任风侠说道:“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
樊玉签玩味地看着任风侠,冷冷地说道:“我本来就不是来安慰你的,你也不配。不论什么时候,都有的是人爱她如命,她唯独喜欢你,却总是被你伤得体无完肤。有句话忘了告诉你,你身上的诅咒已经破了,你师父应该是劫数已到,难满升天了。”
任风侠哼了一声,说道:“不是你我们哪会走到今天的地步?现在看到得不到她了,又来充好人,我绝不会领你的情。反也是你,正也是你,你想怎么样?”
樊玉签心中一痛,这一痛不是为任风侠,而是为前世是他主人的那个女子,是他让她受了任风侠的气。
他明白任风侠看到他的感觉,因为前世那错误的一剑,他吞噬了他的血肉身躯与三魂六魄。虽然自始至终木森都没有恨过冰绡,可是见到转为人身的自己,他不记得什么,却必定是莫名其妙的冰凉刺心,痛苦没顶,恨意滔天,所以他万分容忍不了云芳尘对他的好。
再加上他原本就是她的剑,又从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的样子难免让人疑心,却只有他樊玉签自己知道,云芳尘对他,也就仅止于那点亲密度,所谓的爱情,从来都不是对他樊玉签,从来都不是。
女为悦己者容,那种见到心上人的无尽欢喜,那种从内到外的美丽妩媚,他从来都没见她对他展现过。
可是,这其中的缘由,只有他自己知道,没有人会明白,也很少有人会接受因果循环,尤其是刀口上混生活的人。
樊玉签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是我的错,其实碎魂离体的瞬间我就知道了,那诅咒随着地森的死消失了,只是后来我又忘了。人老成精,我背负了三界几千年的记忆,想改变我与她的缘,却成了你们的劫,成了一个笑话,我放弃,她之所以爱你,不是因为你多优秀,而是你叫任风侠,世上独一无二的,她爱恋的人,我永远也替代不了。”
那一刻,樊玉签明显的觉出任风侠外露的邪气一点点回去,慢慢地、慢慢地锁进魂体最深处,不由得暗松了口气。果然不能随便更改人世的悲欢离合啊!一切应该还来得及,天下血雨腥风的后果他担不起。
任风侠心沉入谷底,犹如漫天洪流涌过,冲刷去了一切,只剩下他一人静静地、静静地躺在那里,看得见摸不着动不了,无能为力地看着他的云儿又一次飘远,他低低地痛吟了一声,说道:“我又伤害了她”
樊玉签道:“这一次是迫不得已,以前的是你无理取闹了。”
任风侠嘴角微弯,说道:“樊玉签,还是谢谢你,谢谢你对我女人地照顾,在她最难的那一年里,还有你对她不离不弃,我万分感激。”
“我女人”三字刺得樊玉签鼻子一酸,掩饰地笑道:“我不是为你,不用你谢,认识你,她最难的时候又何止那一年?”
任风侠枕着双手,但笑不语。樊玉签看着他那淡淡的笑容,心里一阵烦躁,跺脚就走,却看到紫玲娜站在一株老松树旁边,皱眉瞪着他,一看到他也鼻青目肿又吓了一跳。
樊玉签头皮一炸,他数日昏迷,全由她悉心照料,醒来他没有跟她打个招呼就跑路了,却没想到她执着地追了来,不由得有些心虚,回过头去就想逃。看到任风侠戏谑的眼神,恍然明白,怪不得向他肋骨挥拳的时候,他笑不还手,原来想套话阴他,气得又是一脚向他踢去。
任风侠手一动,手指正对向他脚底的“涌泉穴” ,樊玉签差点撞上,忙收回脚,避免报废一条腿的下场,扬长而去。紫玲娜理所当然地追着不放。
任风侠冷哼了一声,不是看有个女人追着他不放,他非再揍他一顿不可。这一次的“迫不得已”,天知道要他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挽回她。
姜成泽正在庙山附近处理事务,听说樊玉签来寻任风侠,担心二人又有冲突,忙里偷闲地来瞧,却见紫玲娜正在大闹和尚庙,不让樊玉签剃度。他顾不上他们,在庙后的草地上看到了安静地躺在那里的任风侠。
方洛天也在,想来也是刚刚才到,只听他说道:“跑来出家就是你说的自己能行?你就这点出息?”
任风侠没有回答这句话,神色不再那么空洞,却是前所未有的哀伤。他想见她,万分想念,忧思如狼,噬断愁肠。庙里的吵闹更显得此处安静凄凉。他说道:“她还没死师兄,她还活着”
方洛天看他这般神经质的连续重复一句话,伸手捣了他一下,说道:“你嘀嘀咕咕说什么?跟着和尚念经把脑子念坏了?”
任风侠忽然起身,就向姜成泽与方洛天借马辞别。匆忙之间,任风侠交待不清楚,姜成泽与方洛天拒不放人,急的任风侠想夺马又被两个师兄抓住马缰。
他夺手而去倒是容易,只是顾念方洛天的伤,姜成泽又是一教之主,不想太过放肆叫人看了翡月教的笑话去。
无论功夫多么深不可测,任风侠都不曾对师兄们无礼过。这一下,急的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更是解释不清。
樊玉签被紫玲娜闹得出家不成,又跑了过来,看他们师兄弟三人纠结成一团,笑道:“云芳尘没死,他只是去找心上人,不用担心。”
姜成泽皱眉道:“她在哪里?”
樊玉签说道:“这就不太清楚了,但是呢,有人跟我说,最烦那谁谁惹事连连,就算有心原谅,听到他闹的什么教人仰马翻,也不是那么容易回头的。”
任风侠气势立即矮了一截,大声道:“师兄,见了她不许胡说八道。”
姜成泽无语。
方洛天横了他一眼,道:“你做得,我们说不得?不胡说八道,实话实说总可以。”
任风侠余下的汹汹气势立即七零八落丢了个干净,低声道:“师兄,求你!”
姜成泽从没见过这样的任风侠,心中一软,挥手道:“好了好了,快去快回,回来保证她不会听见什么。”
任风侠如蒙大赦,夺马而去。
方洛天转向樊玉签,说道:“云姑娘真那么说过?”
樊玉签笑道:“说过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
姜成泽、方洛天一怔,想着任风侠方才的样子哈哈大笑。
任风侠不分昼夜一路走去,饭也没得好生吃,倦意都飞到了九霄云外,穿山渡水几乎没把坐骑累死,不知不觉便到了云芳尘的故乡。
云芳尘中了五毒噬魂散,需要解药,而混战中芝芝交给他的解药居然是五毒噬魂散,早被他丢弃。他想去天演教求解药。去天演教,必经她的故乡,他看着那依山傍水的美丽村镇,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此时此刻,他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想进天演教总坛,对他并不困难,那些阵法天险对他如同虚设。可是尽管他武功高绝,也架不住人多。而且,这些天,他将天演教逼得不轻,求解药只怕不那么简单。
他不想闹事,于是一路只用轻功闪避,“移形换影”如飞而过。天演教人影都没摸到,不由得怒火飞涨,呼喝着追打。
沙南扬虽然自小深受佛家思想开化,然而掌教不久事务繁杂,加上身边都是父亲的赤胆心腹,日夜给他抱怨洗脑,责怪他不思为父报仇,枉为人子。开始他并不理会,却搁不住时间长久,加上翡月教毗邻之后,不断制造是非,难免对翡月教有了些许怨意。
任风侠这一来,无疑是火上浇油。这些日子,沙南扬收到最多的消息就是任风侠肆意挑战,酒楼一战,教内好手一半折在了他手里,地盘也因为这个人锐减。
彼时沙南扬正在听陆坛主汇报事情,外面乱糟糟地声音传来,一个鼻青脸肿身着僧袍却未剃度的人当先闯了进来,陆坛主忙住了嘴。沙南扬一看,居然是任风侠,不由得吃惊,不知道是什么人能将他打成这样,居然还出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