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微微一笑,接着又回头去看那副对子,一面说道:“这两句太白的诗对得倒工整。”
黛玉答道:“写来玩的,倒让王爷见笑了。”
“我见姑娘这字写得好,改天也烦请姑娘替我写个小对正好挂在书房里。”
黛玉静静的听着,未置可否。
水溶又说:“天下的对联何其多也,说来也到过许多地方,说来还是黄鹤楼的那一联写得气势汹涌。”随即又念道:“爽气西来,云雾扫开天地憾;大江东去,波涛洗尽古今愁。林姑娘意下觉得如何呢?”
黛玉答道:“这是当年东坡题于黄鹤楼之句,王爷说了气势汹涌,当真如此。”
水溶微微一笑,心里又想起了南安郡王的打算,偏偏此时来认了黛玉。他们家只两个女儿,长些的已经出嫁了,此女和敦慧差不多大。自然是不肯拿去和亲的,如今倒打起了黛玉的主意。又见黛玉如此清澈聪慧,真要送她去和亲,自己心里又何其甘愿。
黛玉注意到水溶投射过来的目光,脸颊微微的发烫了,微微的垂首说:“不知王爷降临有何事呢?”
“是有事要和你说,还是件大事。”
黛玉走了进来,又轻斥着丫鬟不肯倒茶来。接着又让座。
水溶在下面的一张圈椅里落座了,黛玉就坐在对面,手中捧着茶碗,亦不敢抬头去看。
水溶喝了两口茶,缓缓说来:“我听人说南安太妃认下了林姑娘做义女,可有此事?”
黛玉仰面回答说:“此事满府尽知,别说两边王府,就是荣国府也知晓了。”
水溶微微一怔,接着又道:“说来我还没贺喜姑娘呢?”
黛玉淡然道:“喜从何来?”
水溶莞尔道:“如今林姑娘做了南安郡王的妹子,自然身份也跟着上去了。自然也就堵了小瞧林姑娘那些人的嘴。再者南安郡王如今在朝中的势力如日中天。昔日的四家异姓王,南安郡王一支却还是领头一家。如今朝中谁不让着几分。”
黛玉正色道:“这是他们家的事与我到底没有多大的干系。王爷若是为这些话来的,民女已经知道了,若没别的事,还请王爷回去吧。”
雪雁等在下面听见她家姑娘逐客的话来,微微的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水溶道:“朝廷要和茜香国议和了,这事交给了南安郡王全权办理。今天朝中又传出了要议和的消息来……”
黛玉聪慧过人,听到此处心中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整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只觉得寒意逼人。心想还没到数九天气原来也是这般的冰冷刺骨。
水溶觉察到黛玉的神情变化,也站起身来,定定的说了句:“姑娘你请放心。我曾说过有本王一日,自然要护得姑娘一日周全。这事我会替姑娘想法子,事情还没有完全出来,我想总会有法子的,实在不行,本王会向太后请旨……”
黛玉立马打断了水溶的话,侧着身子说:“王爷的恩典民女心领了,此事还劳烦王爷费心,若是不成也是民女的命,不会怪罪王爷。”
水溶本想说出口的心事,见黛玉如此心想只怕说出来两人尴尬,略顿了顿便道:“如此还请林姑娘好生保重,我告辞了。”
黛玉点点头,又让飞雨去送。
雪雁见黛玉一直站在窗下,两眼望着院中已经枯萎掉的蕉叶默默的发怔,心想奈何我黛玉命薄如此,上天真不待我。心想若真是去了那茜香国又得如何,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己该要怎样努力的活下去。
雪雁取了一领披风来与黛玉披上。
“这里冷,姑娘我们回暖阁去吧。”
黛玉却站着未移动步子,不多时却见天色暗了下来,竟然下起雨来,一声声的滴于枯叶之上,此情此景触发到了黛玉敏弱的心思,随口念道:“芭蕉为雨移,故向窗前种。怜渠点滴声,留得归乡梦……”归乡二字凝结在胸,黛玉心想只怕这一生再无回乡之时了,不知当年院中父亲亲手种下的丁香可再否?
水溶冒雨径直来到南安郡王府,南安郡王正与姬妾饮酒把欢,听说水溶来了,忙忙的迎了出去。且说南安郡王如今已过而立之年,到底比水溶年长些岁数。两家常有往来,不管是在朝里朝外彼此皆以字号相称。
南安郡王见水溶披着蓑衣,戴着大蓑笠,脚上踩着一双棠木屐。及至檐下,除掉了蓑笠让六儿捧着,换下了棠木屐。
南安郡王见雨下得更大了,忙让水溶进了屋笑说道:“从山今日赶着雨倒来了,往日我下帖子到你府上也请不来。”
水溶一脸的歉然:“只怕扰了厚海兄。”
南安郡王命人将上进的好茶酽酽的沏一碗来,又将自己常坐的一把花梨靠背椅让与水溶坐。
南安郡王坐下便笑道:“前儿我听人说起从山准备要主动请缨的?”
水溶也不避让便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既然当今已经决定了,愚弟也不敢有别的言辞。如今又交给了厚海兄调停,不知厚海兄预备怎样处理呢?”
南安郡王心下暗忖:从山平时也不大揽事,怎么今日冒雨来难道就问这个不成,莫非是有什么打算还是建议,他倒要听听。想必便苦笑道:“眼下这事实在心烦,上面又催得紧,又怕南边的战事再次吃紧,倒成了个烫手的山芋,丢也丢不掉了。愚兄的这些烦恼,想必从山也是知道的,昨日又说起和亲的事来。想来想去,或许是个解决烦恼的法子。那茜香国物产不算丰富,去年又受了海灾,所以边境上才闹出事来。若能将一宗室之女嫁过去,想来纷争能够暂时平息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