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答应一声便就去了。没过多久鸳鸯果然取了来,贾母让将披风给了黛玉。黛玉起身接过,原是一件八团喜相逢缂丝银鼠披风。李纨打趣道:“果然是好东西,老太太留着我们也没见过一面,给了林妹妹倒也十分合适。”
贾母笑道:“你们两个素日也是孝敬我的,那里还留着几箱东西。找个日子都拿去分了吧。兰儿的我也预备着,宝玉的那一份也还在。”
座中的人见贾母提起这些事来,都隐隐的感觉到一丝不祥之意,且又不敢深想下去。
黛玉此次回来,倒觉得府里的人都变样了。除了探春、惜春姐妹还是老样子余者到底也让黛玉看不清。特别是宝姐姐,如今她是当家的媳妇,倒也不似以前那般亲近了。
这里早饭才用毕,贾母正与黛玉说话。突然却见凤姐披散着头发呼啦啦的跑了进来,贾母见了她这个模样很是一惊。凤姐跑到贾母跟前便跪下了:“老太太,你得救我。贾琏他说他要休了我,让我到下人房里住去。”
贾母甚是震惊,忙让鸳鸯拉她起来,慌忙问道:“好端端的,他为何要休你。”
凤姐哭道:“老太太,贾琏他说我当家时花了他的钱,如今又说我生不出儿子来。寻了好些不是,老太太,素日你是最疼我的,纵有万般不好,总还有几处好的地方,可不能让贾琏将我赶到下人房里住。”
贾母更是闻所未闻,忙宽慰着凤姐:“别怕,想来他是听从了别人的胡话,才来寻你的不是,又或许是喝了酒回来。不知好歹,有我在,看他敢把你怎么着。”
这里正闹着,却见贾琏气冲冲的跟进来了,进屋便说:“老太太,你也不用护着她了。我自有说法,这个家就是你给败没的,如今又来求老太太何用?”
贾母拊掌大怒:“在我跟前也是这样的没规没距的,凤丫头是个怎样的人,难道我还不清楚。如今当着你嫂子、弟妹,你林妹妹的面这些话也拿来胡说。来人,将他拉下去。”
贾琏脸上只是怒气,骂咧咧的喊道:“要是哪天让我拿着了证据,我看你是怎么说。别以为我是傻子,你屋里藏着的那几箱子东西我还没问你呢。”
凤姐呜呜咽咽的哭着,听着贾琏的话心里极是害怕的,又怕以前的那些事真的被贾琏捅了出来,她该怎么活。
贾母又忙安慰了一阵,李纨和宝钗如今要管家事,贾母便让探春陪着黛玉去园子里逛逛。
两人进了园门,来到了沁芳亭。黛玉见蓼花红叶,枯藤残枝更助凄凉。方觉得是一派寒烟瑟瑟的景象。探春与黛玉说着话:“琏二哥哥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即便琏二嫂子有五日不好,也有三日好的。当初她两边奉承,管了多少事,不得多亏了她在里面奉承,只怕这个家也难以支撑到今日。都说琏二嫂子昔日里精明太过了,又爱以势压人。背地里也得罪了不少人,当初见她红红火火的时候,都跟着上前凑,如今不管事,说什么的也有。偏琏二哥哥耳根子又软。”
黛玉静静的听着忙道:“三妹妹说的何尝不是。”
探春道:“我在这个家长了十几年,外面是个什么样却一点也不知道。要是个男儿,只怕早就闯出去,倒也不必……”
黛玉笑道:“三妹妹说这个做什么,你要是个男儿,只怕比琏二哥哥还厉害。”
两人又相互嘲笑了一会子。探春突然看见栊翠庵的妙玉和惜春一道遥遥的走来了,探春低声和黛玉道:“这四妹妹惯和妙玉合得来,也跟着参禅理佛。前些天还和我说想要出去修行。林妹妹你听听,我们这样的人家是能出这样的事么,她性子古怪,我又不敢十分的劝。”
黛玉听后却道:“果真如此,或许也是四妹妹的造化了。她倒比我们这些人看得都开。”
说话间妙玉和惜春已经到跟前来了。
大家相互问了礼,黛玉见妙玉依旧还是那个样子,穿着月白的素袍,言语却少。四人站在一起说了会儿话,不多时却见探春指着那边说:“快看,是二嫂子来了。”
众人一看,果见是宝钗正往这边行来。
妙玉神情微凛,向三人施礼道:“告辞了。”便转身离去。
探春却是不解,什么时候妙玉也避着宝钗来。以前两人倒也能在一起说说话。
惜春到底明白,笑说道:“妙师傅原来和宝玉哥哥是一样的心性,想来那成了亲的女人到底没有在阁中的清澈。”
探春却皱了皱眉:“这是如何道理。难不成,宝姐姐成了宝二奶奶就变了个人么?”
黛玉在一旁听着,却深知里面的含义。
宝钗走到跟前笑说道:“我远远的看着像是四个人在此,怎么走近一瞧却只剩下你们仨了。”
探春解释道:“刚走的那一个是栊翠庵的妙师傅。”
宝钗也就不问了,拉了拉黛玉的衣裳,对黛玉道:“林妹妹难得回来一趟,我还有事和林妹妹说呢,一道去潇湘馆坐坐吧。”
这里探春和惜春也各自散了。
宝钗与黛玉来到了潇湘馆,雪雁添了茶来。宝钗便让跟前服侍的人都下去了。
宝钗和黛玉道:“这里新种出的竹子到底纤弱些,只怕哪天刮大风又损失好些。恐怕还得一两年才得成气候。”
黛玉估摸着宝钗必是有别的话要和她说,便开口道:“二嫂子有什么话请直说吧。”
宝钗微微一叹:“实话和你说吧。昨夜里我瞧见凹晶馆你和宝玉说话来着。林妹妹,我的这些苦楚你未必知道,虽然在表面上看着他对我厮抬厮敬,可进了这个门一年多来,他到底从来没有真心的喜欢过,这些话我从未和别人说起。今天大胆的向林妹妹说出来,他的心事你我都知道。你入了宫,他的玉就没了。整个变了个人,到底是要过日子,既然嫁了他我是没有什么好埋怨的,只是他一生的事业都这样付诸东流么?果真如此的话,老太太对他的疼爱,老爷、太太对他的期望也是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