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趁势说:“最近来了好几个官媒来提亲了,只怕三妹妹的好事也不远了。”
探春露出一丝羞涩来。
贾母笑道:“不妨,我们定要选一家人物门第都配得上的。就是多留两年也没什么。”心中却想可怜这个孩子出身差了点,若是嫡出,只怕还能有个更好的前程。方又想到南安太妃认下她一事,心中隐隐的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心想最好不再有什么横生的枝节发生,她是上了年纪的人,如今也受不住了。
这里用了饭,探春归房。赵姨娘却一头走了来。
探春向来不喜她,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只微微的起身让了回坐,口中却说:“姨娘找来有什么事?”又见赵姨娘身上穿着不入时的衣裳,头上却是些低廉的首饰堆砌了好些,还是这样的不会收拾,没有成见。
赵姨娘笑道:“我来给姑娘道喜呀。”
探春冷着脸说:“何喜之有?”
赵姨娘道:“姑娘如今攀上高枝了,难道不是喜事?这样也好,我和环儿还指望着你呢。环儿他是你亲弟弟,以后还要你多多提携他,可别富贵了就忘了我们娘俩。”
探春觉得赵姨娘的话依旧是这样的不堪,想起了老爷向来不喜贾环,便正色说:“姨娘没有眼力劲,但也要教导好环儿。听说他在外面惹事,如此下去老爷如何喜欢。”
赵姨娘道:“他是你弟弟,自然你该多教导些。只是你眼中何曾有过这个弟弟,问你要两个银钱使,你总推说没有。这屋里的摆设哪一件不值些银两,如今又协助管家,难道我不知道,偏偏和我来装穷。”
探春听见这些话尤为刺耳,胀红了脸说:“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虽然协助两位嫂子管家,难道让我去偷去抢,去为非作歹不成?环儿他不争气,我就是有钱也不给他使。”
赵姨娘冷笑道:“是呢,你眼中何曾有过我们娘俩,亏得还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人。如今正眼也不瞧。这下攀了高枝,只怕更没有谁了。阿弥陀佛,我劝你快别得意忘形,以后的日子还不知怎样呢。说不定还是被人摆弄了去,到时候哭着来求我,看我可帮不帮你。”
探春听见这些没有来由道理的话,脸色铁青,紧紧的握着拳头。眼中却滚下泪来。
侍书和翠墨走了来,翠墨连忙劝慰探春,侍书却和赵姨娘说:“姨奶奶请回去吧,何必说这些话来气我们姑娘,姑娘难道欠谁的不成?”
探春扭头过去不想再看赵姨娘一眼,眼中的泪水却再没干过。
赵姨娘只得讪讪的出去了,胸中却是憋着火,她受别人的气也就算了,如今亲生女儿也是这样。
“姑娘何必跟赵姨奶奶一般见识呢,她成日里又没个算计,说话也没轻没重的。快别哭了。”侍书劝慰道。
探春咬牙道:“只怕早日离了这里方是清静。”
掌灯时分,贾政回来了。刚回府便到贾母房中行礼问安,正好宝玉、探春等也在此处,贾政一脸的疲惫。
贾母道:“听说你官复原职了,不知还会不会派外任。如今上了年纪再外面勤谨些。我还只当无望了,没想到又复了职。只是又是离家很远,家里的人不在跟前,你也上了年纪了,如何是好。”
贾政捻须说:“朝廷安排实属无奈。如今再被提用只得忠心报得恩典一二。”
贾母心想年事已高,骨肉离散心里有些惆怅。
贾政看了看探春,心生感慨,方说:“只是三丫头如今被选上要去茜香国和亲了。”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在头顶响过,探春更是呆在了那里。话音还回荡在耳畔,却让她觉得这是在梦中,而且是一场噩梦,探春只祈祷跟前的人快些将她摇醒,脱离这个恶梦。
宝玉心中却是愤懑,为何要让三妹妹去和亲?朝中没有本事打胜仗,便将一个弱女子推出去,这又是何道理。
贾母却觉得心窝疼,原本还以为跟前的这个孙女可以期待一回,哪知也是由不得人的。探春缓缓起身来,她不甘心就这样摆弄了。茜香国在什么地方她一点概念也没有,心想或许很遥远,这一出去了,或许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她终于知道南安太妃突然认下她做什么呢。自己也不过是颗棋子而已。探春似乎觉得满屋子都在跟着摇晃,竟有些站不稳了。
看似荣耀风光的东西,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讽刺。贾母叹息道:“三丫头,这就是你的命。我们也没法子,既然是朝廷的意思,也推脱不了。说来到底是件荣耀之事,我们家很久没有这样的风光过了。”
探春静静的听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贾政又说:“只怕三丫头在家呆不了多久,最多等到开春就要出嫁。”
宝玉在一旁静静的坐着,心中又急又痛,深恶朝廷中的那些人没有本事,就将一个女子推出去。他又深深的想到自己竟不能替三妹妹做点什么。
宝钗却深叹探春时运不济。余者也有称愿的,也有可怜的。
时辰将晚,大家别了贾母各自回房休息。
宝玉默默的走在最后,探春原本走了一段路,又折回来。
“二哥哥,我这一出去了,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往日里的姐妹们想来也见不了几个。二哥哥,你也要好好的保重。”探春一语才尽又滚下热泪来。
宝玉却长叹一声:“莫非真没有法子了么?”
探春道:“若是为了家里好过一点,我也愿意出去。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到哪不是家呢。”她转身离开了,步子显得从容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