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考虑一下吗?”弋南第一楼——弄月楼里一个满身五花肉的女人第三次问坐在她对面的清秀少女。
若然摇摇头,目光越过秀心,注视着坐在不远处的一个穿着自己刚推出的新款的纤细身影——他的腰竟比一般的女子都要细!在现代走性感路线的若然,自从长大成人后,就不知道一尺六的腰围是何种滋味。
秀心看出了若然的不耐烦,放下手中的筷子,缓缓开口道:“我代表他向你道歉,对不起。”
若然诧异,她没有想到秀心竟然还护着那个男人,为这个女同胞的没骨气感到恼怒,正色道:“姐姐,这件事错的是他,你根本没有错。如果你一定有错,那也错在你太懦弱了,你不应该姑息他!”
“呵,男人与女人之间有什么是非可说?只有选择。你选择了谁,你就和谁放弃了是非的评说。”秀心淡淡地说道,似认命般无奈。
若然不明白秀心所说的,只觉得她无比懦弱,不由地气愤道:“姐姐,为了这么一个四处风流的男人,值得吗?”
秀心轻笑,朝圣般虔诚地望向窗外,轻声道:“我爱他,他成了我的一切,除他之外的整个世界似乎都不存在了。
“可……”
“这位夫人一定是‘金线绣庄’的老板娘吧?”不待若然再次开口,方才坐在远处的那个纤瘦的男子已经走到了她们这一桌。
金秀心见有陌生人走近,连忙收敛了刚才的情绪,微笑道:“正是。这位公子是……”
若然再次抬头看这位有着令自己羡慕腰身的男子,新款男装穿在他身上虽然略显单薄,却流露出无限风韵,别有一番景致。无意间看到低领上光滑平整的肌肤,若然不由地轻笑——好个美娘子!刚才竟连自己也骗了。
“在下师煜宣。”美娘子作揖后,自然地坐在秀心与若然之间,身旁书童打扮的丫头侍立在侧。
“原来是师公子,不知有何赐教?”从秀心疑惑的眼神中不难猜出她不认识师煜宣这号人物。
“赐教不敢,在下方才不小心听到了金老板与这位姑娘的谈话,却也想来问老板娘一句话。”师煜宣如此直接地坦诚了自己的目的,倒让人觉得她有更大的目的。
秀心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他直言无妨。
“敢问夫人,一旦你失去了那个男人,是否就失去了一切呢?”若然想不到师煜宣竟然会问这个问题。
“呃?”秀心不由地一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仿佛很满意金秀心诧异的表情,师煜宣的笑意更深,可在若然看来这其中似乎带了一丝狠色。
“不。恰恰相反,整个世界又在你面前展现了。你重新得到了一切!”师煜宣将整个身子都凑到了秀心跟前,直勾勾地盯着她。
“公子,请自重。”秀心不悦,撇开头避开师煜宣咄咄逼人的直视。
对于秀心的厌恶,师煜宣也没表现出多大的在意,慢慢地直起身子,淡淡地说:“夫人的轶闻已在整个绫罗城传遍,在下窃以为夫人的爱是在犯傻。”
若然虽然很同意师煜宣的话,特别是之前的那番自问自答,可她担心如此直接的话语会伤到秀心。由于肥胖,金秀心已是高血压、高血脂、糖尿病、冠心病等多病缠身,身体也是越来越弱,在缺乏药物的古代,若然对此也束手无策。
“你根本不懂爱,或者说,你的爱是愚蠢的。你以为你的全心全意的付出,可以换来那个男人多看你一眼吗?不,他只是在利用你。直到你失去价值的那一天,他会毫不留情地一脚把你踢开!”师煜宣不顾若然对她使的眼色,顾自似激动又似悠闲地陈述着,惹来四周异样的眼光。
本以为秀心会气愤地离去,不想她只是失神地笑了笑,扯出一道高深莫测的微笑,道:“我的确不知道什么叫爱。我只知道,如果那张脸庞没有使你感觉到一种甜蜜的惆怅,一种依恋的的哀愁,那你肯定还没有爱。”
不想秀心的一席话让若然与师煜宣都噤了声。若然知道自己是因为没有爱过,被秀心言中,才不好再说些什么;可师煜宣刚才激动的侃侃而谈似乎显示了她曾为爱所伤,那她的突然噤声又是为了哪般呢?
“若然妹妹,既然你执意要离去,姐姐也不再留你。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可以来找我。”秀心匆匆地说完这些话,匆匆地离开了弄月楼,只留下师煜宣与若然四目相对。
若然只是静静地望着师煜宣,不说话、不动也不移开直视她的视线。
师煜宣被若然透人心肺的眼神看得怪怪的,只得戏谑道:“姑娘觉得我好看吗?”
“好看。公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实在让若然这个身为女子的自愧不如啊!”若然三分玩味,七分正经地赞美道。
师煜宣微微一怔,知自己的女子身份被拆穿了,心中对若然的好感不由地又增了一分,道:“姑娘好眼力,云落想交姑娘这个朋友,不知姑娘可否愿意?”
云落?若然脑中闪过那日吉坤说的话,加之这位师煜宣的美貌,当下便确定眼前这位就是凌罗城第一红伎——易云落,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
“难得姑娘赏识,若然恭敬不如从命。”若然学着弋阳王朝的男子作揖方式,朝易云落拱了拱身。
“呵呵。”易云落见若然滑稽的动作,不觉地笑道,“姑娘真是好情趣!”
“既然当我是朋友,怎么还叫‘姑娘’如此生疏呢。”若然也笑着道,“你唤我若然,我叫你云落,如何?”
“倒是我的不是了,若然。”易云落以实际行动回答了若然的问题。
现世的绯染没有朋友,今世的若然也不轻信于人。在商场多年的滚打,已经让若然完全了解人性的丑恶——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再者,易云落身为红楼中人,本应该懂得不插手别人的是非,刚才她插嘴秀心之事实属蹊跷,如今又和名不见经传的自己做朋友,若然不禁又对她上了几分心。
“云落,这套男装穿在你身上不乏别样韵味。”虽然若然说的是真话,但其目的无非是为了和易云落打打马虎眼。
易云落抿嘴低笑,道:“那也是若然你设计的好呀!”
这句话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金线绣庄”一直对外声称所有的设计都是诗锦想出来的,那易云落的这番话是肯定的,还是仅仅为了试探?
若然心里没个底,只得继续打太极,道:“你可知绫罗城的第一绣娘——诗锦?听说城中大卖的新款都是由她设计的?”
易云落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让人猜不透微笑的真实含义,轻道:“见过。那日她为我量体,我征求了她关于修改我那些旧衣服的意见,可她的回答似乎不那么流畅呢!”
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心知已是瞒不过去,若然老实交待道:“那云落觉得我的设计如何?”
“那若然不妨先看看我的绣工如何?”经易云落这么一说,若然才发现穿在她身上的款式虽然是自己设计的,可布料的材质绝非出自“金线绣庄”。按易云落的意思,这衣服恐怕就是她自己缝制的了,在若然这个外行看来,它的做工绝对不比若遥的差。
“很好,可谓‘增一份则长,减一分则短’,针线平整,连接自然,想不到云落的女红做得这样好!”若然如实赞美。
“比之第一绣娘,如何?”易云落得了便宜,却没有见好就收,依旧继续问道。
而这个问题若然实在回答不上来,不过让她感到奇怪的是一个歌伎竟然想跟人在女红方面较劲,这又是所为哪般呢?
见若然不语,易云落顾自说道:“真想去‘金线绣庄’找诗锦比一比,谁的绣工更好!”
若然虽然不解易云落的用意,但仍答道:“恐怕去‘金线绣庄’已经找不到诗锦了。我们已离开了那儿。”
看到易云落无意中流露出的惊奇表情,若然已经可以确定易云落关于她们的消息绝对不是来自绣庄内部,否则她不可能不知道诗锦已经脱离绣庄。
“离开了?”从易云落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失望之色,“你们要离开绫罗城吗?”
“不会。可能自己在城里开一个绣庄吧。”若然故意透露了这个消息给云落,无非也是想从她的反应出看出些她此来的真正目的。
“开绣庄?”易云落倒是没想到若然会有这么大的野心,“应该要很多钱吧?”
“是啊。我也正在为钱的事发愁呢!”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若然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
“那为何不参加‘锦绣大会’呢?”易云落本来失望的表情此时已被兴奋取代,更让若然无法猜透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锦绣大会?锦绣大会……”若然喃喃地在口中重复着这四个字,仿佛想从语音中猜出什么意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