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将军到!”
随着南宫敬德的到来,令人感到煎熬的三个时辰总算过去了,与弋鸿宣的大眼瞪小眼也终于历时一刻钟后结束,若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庄妃娘娘。”南宫敬德进殿先搜索到了若然安然无恙地挨在六王爷身边,才向皇后与庄妃请安。
“南宫将军可真是忠君爱国啊。来回要四个时辰的路程,南宫将军竟只用了三个时辰就到了。”庄妃颇具意味地望了南宫若然一眼,又咬牙切齿地道。
“是微臣失职,没有布署周全,让刺客有了可乘之机!”南宫敬德面不改色地闷声答道,显然庄妃的话外音让他很不舒服。
“好了,大将军也莫自责,想来这次计划歹人已经计划很久,大将军你也是防不胜防啊。”皇后适时地插入道,表面上像是在替南宫敬德说话,事实上却是无端地将失职之罪加在了他身上——大将军刚从前线回来,京畿禁卫军的管辖权暂时还在弋晟宣手上,就算失职也应该是三王爷的事,看来皇后对南宫敬德不够友好呢!
庄妃见皇后对南宫敬德依旧不友善,心中的大石头也稳稳地落地了——就算南宫敬德不为自己所用,也绝对不成让他成为皇后的左膀右臂。
轻瞥庄妃稍作缓和的神色,皇后继续正色道:“刚才鸿儿已经命人封锁了上下山要道,想那凶手定然还在山上,只请南宫将军再仔细地搜上一搜,定能将刺客缉拿归案。”皇后看上去信心满满,仿佛对于凶手就像瓮中捉鳖那么容易。
“是,末将领命。”南宫敬德见若然无事,想庄妃在自己面前暂时也不会妄动,便起身出殿去吩咐相关事宜了。
“凌君涵!”皇后轻呷一口茶,美目一转,张口道。
“下官在。”虽然利索地处理了上次三王妃寿宴上发生的那个案件,但凌君涵似乎并未因此而受到提拔,反而由刑部侍郞平调到了礼部侍郎,因此刚才的法事基本上都由他在负责处理,所以若然也是现在才见到他从后殿出来。
“现在你且去安排晚膳和就寝事宜,虽然发生了行刺事件,但我们的原定计划不变,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听远空大师讲完禅后,再取道回宫。”皇后缓缓道出懿旨,原本细柔的声音中透出一股威严。
“是,下官领命!”凌君涵担忧地深望了一眼若然,踌躇片刻,又果断地甩袖离去。
若然此刻才见识到这位萧皇后的真正能耐——果然雷厉风行,看来这位皇后也确有过人之处。此时的庄妃却像萎蔫了草儿,用手支着头,倚靠在案牍上,一副无精打彩的样子。与她相反的是皇后,一脸神采奕奕,像极了一头等待捕杀猎物的猎豹。
“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都关心着你的命呢?”弋鸿宣对正专注地望着殿中人对话的若然,只是语气中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如果想要我命也算是关心我的命的话,那阁下应该是知道原因的吧?”若然针锋相对,毫不让步。
“很多事情只用眼睛看,往往是看不明白的。”弋鸿宣转头面向若然,深邃的眼睛对上若然一脸的迷惑。
“然儿,你怎会去招惹那个女人?”处理完事情的南宫敬德见殿内若然又落单了,便将她带至寺中一处空地,急忙问道。
若然知道掠影一定已经把整件事告诉南宫敬德了,可作为冷傲之的女儿,这个尴尬的身份让她实在不好再牵涉入这皇权纷争中——不然身份越容易被揭穿,细细想了想,于是道:“回禀爹爹,然儿只知自己丢了香囊,寻了一路。”
若然的用意其实很明显,只要南宫敬德在庄妃面前保得住自己,那她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绝对不会将方才所见宣扬出去。
南宫敬德重重叹了一口气——莫说自己现在与庄妃决裂,即便是两人当初青梅竹马之时,她也是个极有主心、极有手段的女人,怎会容许任何妨碍到她的人存活于世?“如此甚好,其他的就交给爹爹吧。”终究没有告诉若然真相,南宫敬德保证道,“在事情解决前,先回府住,如何?”
“爹爹,事情没有解决,住哪儿不都一样?女儿只想向爹爹讨一件事。”若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愿回将军府——是因为南宫敬德让自己喘不过气来吗?还是王府里有值得自己留恋的东西呢?一定是小世子,可爱又爱扮冷情、装冷酷的小家伙!若然在心底暗自补充道。
“你说吧。”南宫敬德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可此时若然却要呆在鸿王府,事情似乎不好办呢。
“他日若我得了自由之身,爹爹可愿放女儿离去?”那日南宫敬德没有时确地表态,若然很不放心,还想再确定一遍——她已想到事成之后去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生活,恢复本来面目,可那个真身南宫敬德一定认识,所以得先征求他的同意。
“好。”南宫敬德转身,望向天上的一轮圆月,“但只要你愿意,爹爹永远都是爹爹。”
“爹……”若然有那么一瞬的动容,随即又平复了心绪。是的,现在不是动感情的时候,庄妃一看就知道是个狠女子——要从她手上逃脱恐怕没那么容易!
“爹爹……你有几成把握?”若然知道南宫警德若想保住她,那便要付出代价,所以她一定要弄明白这笔生意的亏本数目是否在他的承受范围内,不然南宫敬德恐怕会舍弃自己这颗棋子。
“全力以赴。”南宫敬德坚毅的表情给若然一种错觉——仿佛他会为了自己做一切。所以若然断定南宫敬德一定在演戏,太过于煽情的场面往往是不真实的——只是每天都要去琢磨那些人在自己面前说的话有多少是真,有多少假,真的很累,若然终于又一次厌倦这种虚伪的生活。
“量力而为。”若然抛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了——有些时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若然并不把这件事情的希望寄托在南宫敬德,她已然有了全盘打算——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弋京,恢复真实面目,重新生活。
月光照进厢房的窗子,今晚围山的月光和都市的月光一样冰冷、迷离——弋京虽不及现代的繁华喧闹,却越来越让若然感受到了同样的压抑。依靠月光,依稀可见铜镜中这个女子双眉紧锁,镜面折射出她内心的焦躁不安。
轻轻挽起衣袖,不同于面色的偏黄——白净的胳臂与银白的月光融成一片,它们是在说明这具躯壳的纯洁,还是为了反衬自己灵魂的肮脏呢?
“不要逼我。”轻启香唇,女子的脸上却尽是矛盾之色,“难道平静安逸的生活真的那么难寻吗?”像是自问,又像是质问。
月光下清晰可见铜镜中清秀的脸蛋突然暗了暗,随即被一分为二,阴影又遮蔽了右半张脸,窗棂上美丽雕花的影子正好落在左脸之上,让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当女子的右脸再次接受到冰冷的月光,屋外剑器撞击的声音随之响起,镜中女子的面色未变,仿佛早已料到了这一切。
“既然无意于插手外面的打斗,何不进来坐坐?”女子邪魅的笑衬得雕花的落影在脸上绽放出妖莲般的丰采。
“你懂武功?”来人的武功在江湖上是属一属二的,自信没理由会被人发现,并且对方看起来根本不会武功。
“不懂。”女子轻轻指了指窗棂上一半圆型的透明器件道,“是它告诉我的。”这是若然方才赶制的“测位器”,通过这个玻璃类似物将窗外的光影折射到屋内,这样就放大屋外世界光线变动的幅度。一个人他武功再高,却也是有影子的,只要经过窗外,那必定会引起光线明暗以及光路途径的变化,。
“你到底是谁?”来人疑惑地望着女子,待看清她的容貌后,眼中却是一闪而过的柔情。
对于这个频繁被人问起的问题,女子倒也不急于回答,静听着窗外的打斗声渐息,知道南宫之云已经摆平了刺客。其实南宫之云才是弋京城禁卫军的统领(他随父出征期间由弋晟宣暂代),方才南宫敬德急急赶来领罪似乎是越俎代庖了。
“你没事吧?”没过多久,窗外就立了一个挺拔的身影,声音还是一样的冰冷,语气中也不是一个兄长对妹妹该有的关切。
“谢谢,没事。”若然亦是简单的回答,虽然知道他会来保护自己纯粹是听从了南宫敬德的命令,但若然还是觉得应该感谢他。
“呃……”屋外的男子突然没了下文,只有一个身影慢慢离去。
“出家人四大皆空,大师怎么也关心起小女子的身份来了呢?”打发走了南宫之云,若然才专心应对这个深夜来访的老和尚。
“好一副伶牙俐嘴,可真是一点都不像你父母啊!”远空大师睁开方才打坐时闭上的眼睛,语气中竟有一丝赞赏。
若然戒备地望了老和尚慈眉善目的外表——这老和尚说的父母到底是指谁?他是在试探我吗?
“你不是南宫若然。”远空大师肯定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你会信吗?”若然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离奇的生事纵使告诉了别人,可又有谁会信呢?
“不信者自不信,真谛自真谛。”远空搬出白天若然说的禅语,莞尔一笑。
“大师觉得我对禅的研究如何?”若然不明白老和尚此来的意图,也无法知晓他背后的真正目的,心中尽是防备,于是趁机扯开了话题。
“施主的悟性极高,即便是我的弟子,也难以找出几个可堪与你匹敌之人。”远空看到铜镜上暗影的晃动,又看了看窗棂,了然地笑了笑。
“那大师收我做第六个徒弟可好?”见远空也发现了隔墙有耳,若然突发奇想地问道。
“恐怕……是不行了。”老和尚倒是没想到若然会用这种谈话内容来分散外头那位“梁上君子”的注意。
“我还有什么地方不够资格的吗?”若然倒想看看老和尚收徒的苛刻要求。
“不是,施主比我的第六个弟子更为出色。”远空大师神秘一笑。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若然大胆揣测远空大师的意思,跪地拜师道。
“呵呵呵……”远空大师看来也心情大好。
“师父,我是您的第几个徒弟?”若然想到弋鸿宣办不到的事情,自己居然轻而易举就做到了,不由地一阵高兴。
“第七个。”老和尚一脸平静。
那一夜的谈话,除了开头,之后便是漫无边际的禅语,两人都深知这隔墙有耳。